章) 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邓鑫不敢忤逆太子妃，行了礼便退下。
吕氏看着手中的信和塑料袋，陷入沉思。
她看了一会儿，就坐到书案旁边，拿出一个新的信封，举起朱橚那封信的信纸，照着上面的字，在新信封上写一样的字。
她出身江南士族，自小家境优渥，受到比常人更多的教育，写得一手好字，模仿别人的笔迹也很容易做到模仿得一模一样。
她写了好几次“陛下亲启”四个字，总算写出了四个和朱橚写的字一模一样的字来了。
她满意地把朱橚写的求见朱元璋的信放到她刚写好的新信封里，用浆糊糊上。
这样看起来，这封信就是原来的出自朱橚之手的那一封，从未被任何人拆过。
而朱橚一同寄回来的那个塑料袋，被她放在了博古架上的一个金丝楠木小匣子里藏起来。
“来人，去告诉皇长孙，说我有事见他。”
“是。”
没多久，二十四岁的朱允炆就老老实实过来找吕氏了。
“娘，儿子把老师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，娘这么晚叫孩儿过来，可是要检查孩儿的功课？”朱允炆一进门便问。
“你都是要当九五之尊的人了，平日里看书得自己自觉，还需要娘检查？”吕氏温柔地摸摸朱允炆的手。
“走吧，一起去乾清宫，去见你爷爷去。”
“娘……这么晚了，见爷爷？”朱允炆看了看天色，以为吕氏是开玩笑的。
“这时候爷爷怕不是快要歇下了，娘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去找爷爷，明天不行吗。”
“你五叔寄了封信回来，给你爷爷的，现在信在我手中，我得亲自给你爷爷送信过去。”
“五叔的信？娘，为什么非得真按照五叔的意愿来……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，当做五叔从来都没有写过信的。”
朱允炆知道是自己叔叔的信，心中就有些抗拒送去给朱元璋。
“娘，爷爷现在这个身体状况，怕是……”朱允炆没有明说，可是这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了。
“娘，我们现在就不把信给爷爷，等哪天我们扣下这封信的事儿被发现，我说不定已经在那个位置上了……
我们就熬过这段时间。”
吕氏摸摸他的头。
“允炆，那个位置迟早是你的。
不过你相信娘，这封信，送去给你爷爷，比我们扣下来，对你更有好处。
走吧。”吕氏也不等朱允炆的回答了，带着朱允炆就走。
她一向是有主意的，相反，朱允炆耳根子软，很喜欢她为自己拿主意，于是就跟着吕氏走了。
……
乾清宫。
朱元璋住的偏殿气氛沉重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浑浊的气息。
有久久散不去的药味，还有卧于病榻之人身上的味道。
哪怕整个乾清宫都在点着松塔香，也驱散不去那令人不适的味道。
“啊！”
“啊！”
“啊！”
……
几只乌鸦从乾清宫上方飞过，发出几声乌鸦叫。
满头白发，几乎丧失了所有精气神的朱元璋躺在病床上，气若游丝。
若不是还能看到他胸口微弱的起伏，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已经不在了。
听到这乌鸦叫声，原本死气沉沉的老年帝王猛然睁开眼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坐了起来。
“陛下！”
乾清宫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听到动静赶忙围过来。
看到原本已经卧床已久，连喝药都没什么力气的老皇帝竟然自己坐了起来，这些宫人都吓了一大跳。
陛下这些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，呼吸都一天比一天微弱。
怎的今天竟然自己坐起来了。
难不成是……回光返照？
宫女太监们想到刚才头顶上传来的乌鸦叫声，不由有了猜想，却无人敢说出心中所想。
“啊！”
“啊！”
“啊！”
又是几声乌鸦叫声，朱元璋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咱这是要去了啊……连乌鸦都开始叫了……”
“陛下万岁！陛下身体定无大恙，陛下万岁！”
宫女太监们吓得跪成了一地，不停磕头。
朱元璋皱了皱眉。
“都给咱起来。
生老病死便是人生，咱是皇帝，可咱也是个人。
是个人就会死……”
朱元璋的语气有种很坦然地平静。
活到这岁数了，面对生死，反而比年轻的时候坦然多了。
“要是乌鸦是来报信的，那咱真的可以见到妹子，见到标儿，见到大孙了啊……”朱元璋目无焦距地感慨。
“陛下饶命，陛下恕罪！陛下万岁！！”
乾清宫内的宫女太监根本就不敢站直了身体，再次吓得跪下磕头。
朱元璋顿时觉得很无趣。
他知道自己寿数快到了，不过是想说几句和生死有关的平常话，连个好好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。
“没出息！咳咳咳……”
朱元璋想骂人，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
咳嗽太用力，他直接就吐出了一大口血。
“陛下！”
“陛下！！！”
……
“少废话了，杜安道呢？”朱元璋觉得和这些宫女太监说话很没意思，也只有杜安道可以接上他几句话了。
他看着跟前这些宫女太监，心想也就是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跟他们计较，不然早让他们人头落地了。
朱元璋现在是疲惫得连下令杀人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杜安道在哪里……咳咳咳……宣杜安道……”
“陛下，杜中官的母亲生了重疾，您让他告假回家照顾母亲的啊……”一个小太监弱弱地说。
“哦……咱的记忆力竟差到这个程度了，把这事都给忘了，咳咳咳……”
朱元璋躺着，双目空洞地看着床帐的方向，却目无焦距。
“皇长孙呢？宣皇长孙。”
杜安道不在，老朱便命人去找朱允炆。
刚才他是想到朱允炆还有政务要处置，才没喊朱允炆。
可他实在是太想找个能好好听他说话的人了。
既然杜安道不在，那便找朱允炆吧，耽误一会儿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，他还能当面指导朱允炆如何处理国事。
小太监刚出去没多久，朱允炆便来了，和吕氏一起来的。
“允炆……”朱元璋朝着朱允炆招招手，让朱允炆坐在自己病床前，握住了朱允炆的手。
“允炆，你才十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，现在二十四五岁，就得肩负起大明的重担了，你也是一刻都没能歇着啊……”
“你怎么也来了。”朱元璋看向吕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