害死了,真是被你害死了
哭丧着脸,花胜荣喋喋不休着,却换不回任何回应。。
神色嗒然若丧,完全没有了活力与生气,萧闻霜痴痴跌坐于地,如泥偶般不言不动,云冲波满脸焦虑,围着她转来转去,汗珠哗哗,在额上背上淌个不停。
这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
这里,是一顶小小的帐篷,被充作了牢房之用,三人被押到这里丢下,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前的事了。
一路上,虽然每个项人也都用怒视和唾弃来款待着三人,可,透过那些斥骂和项人们相互间的说话,云冲波还是大致搞清楚了已发生的事情。
今晚的宴会上,四名混入现场的项人忽然发难,联手刺杀沙木尔,这四人武功虽不算极高,却似是均受过极好的训练,出手狠毒,务求必杀,要不是巴克舍生救主,沙木尔多半就要血溅当场,而纵是如此,若非月氏勾金络脑两人见机得快,沙木尔多半仍旧难逃厄运。
沙木尔的反击和月氏勾金络脑的出手,当场将三名刺客格杀,余下一名,则成为了宝贵的活口,在被拷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并被施加了某些令人心神松驰的密术之后,他终于开口,承认他本是太平道徒,而指使他刺杀并准备在当晚与他接头的人,则住在城中某处,而随后,当狂怒的沙木尔遣人前来捕拿,更竟有人舍命冲逃,要赶来报信,只是,被沙族战将们重创之后奔跑不快,虽然还是先一步赶到,却没能为萧闻霜争得足够逃离的时间。
唉
一向都知道萧闻霜对项人的看法以及对夏统的尊重,云冲波对她会有此举动倒也不感奇怪。只是心中纳闷:会这么听闻霜的话,想来一定是太平道潜伏于此的暗桩了,只不过,闻霜一向很小心于自己的身份,应该不会告诉他们自己便是什么贪狼,这些人凭什么相信她倒也奇怪,瞧起来,那个长头发的老家伙多半还没有把太平道完全控制
盘算着,云冲波终于对花胜荣的抱怨感到了厌倦,以一个恶狠狠的瞪眼再加上作势欲揣的一脚,他便成功令花胜荣乖乖闭嘴,躲到了一边去顾墙自怜,而同时,他也终于将思路大致理清,开始试着去安慰或至少是安抚一下萧闻霜。
闻霜,你听我说,你不要这样。
会弄成这个样子,又不是你的错,我知道,你是好心,如果真要打仗,绝对会死人,会死很多很多人,我也不想看到,如果我有你的办法,如果我知道这样能阻止,我也会这样做,真得,不是骗你,我也会这样做的
呃,倒不是说我赞成杀人,照我的想法,谁也不要杀谁抢谁,都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最好不过,可既然有人不这样想,那,我想,实在不行,也不能就等着他们来杀是不是有机会先下手为强总好过等死,当然,我不是说我就喜欢去刺杀别人,说到底,自己不想死,别人也一定不会想死的
我只是说,既然失败了,咱们就认倒霉好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,那么多次咱们都没死成,这次也一定死不掉的,退一万步说,大丈夫光明磊落,死而无惧呃,对不起,你是女的,不过我想巾帼英雄一定也是无惧的
真得,千万别乱想什么,闻霜,我绝对没有怪你,怪只怪这些项人不好,不是他们起心要攻杀咱们,你也不会想去杀他的,虽然我没见过那家伙,不过会生出那种女儿,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,你想杀他,我非常之赞同
乱七八糟,结结巴巴,连自己也觉得自己辞不达意,一边说着,云冲波一边更在心里大骂自己没用,连安慰人也安慰不成样子,但,同时,在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地方,某种气氛,某种感觉,却正在随着的他的说话而慢慢出现,慢慢生成。
那,是一种真诚。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,一种真诚的关怀,和一种虽然也为眼前的处境头痛,却更多的是不在乎和渴望先令它人平静的真诚。
被抓,被打,被仇视,那的确都是很不愉快的经历,可,生性本来就随遇而安,遇事总是先考虑别人感受的云冲波,在经历了金州的诸多惊涛骇浪之后,更加不会太过的有什么反应,虽然说,一想到那个因护主而死的老人,和那个几乎身死的可汗,云冲波的确也感到不舒服,感到一种歉疚和过意不去。但,怎么说也好,对那些人,会有他们的亲人,朋友和部下为他们担忧,对他们关心,替他们愤怒,而眼前,眼前这个一向坚如玄冰,此刻却似乎随时都可能崩碎倒下的女子,旁边却是空无一人,如果自己再不和她站在一起的话,她,便太过孤单了
真人,救我
虽然心志极坚,但萧闻霜终究还是女子,眼见死局当前,仍是不自由主,向着那明明早已逝去,那她视之如父的老人,在心底发出呼救。
下一刻,当李冰的拳风已将萧闻霜脸上的黑布掀动时,低低的声音,忽在萧闻霜脑中响起。
闻霜,我已帮不了你了,要救你,只能靠你自己,靠你自己的完全境界了
真人,这里是
在发问的,是萧闻霜,困惑之极的萧闻霜。
举头望天,只见一片淡淡的乳白荧光,地面也一样,极目看去,似是能够看到极远,却又似是只能看出数步以外,会有这种奇怪的不协调之感觉,是因为,除却这种白色的荧光之外,萧闻霜便再没法看见别的任何东西。
在她的对面,微笑着负手而立的,是张南巾,一个早已过身的老人。
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索解,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困惑。
观察和思考着周围的异样,萧闻霜亦一直在努力想寻找出一个答案,一个能将这一切解释的答案,而很快,她也已为自己找到。
一个令她黯然的答案。一个令她发现,失败感和失落感正如海水一般慢慢漫过自己,将自己完全淹没的答案。
我已经死了吗
对不起,真人,到最后,我还是失败了
微笑着,张南巾缓缓摇头。
无须自责吧,闻霜。
就算失败,也不值得这样,只要尽量的努力过,便没必要这样的沮丧。
而且,你也还没有失败。
你所在的,并非你所想象的死域而是你自己的心啊
就是说,真人,我们现在所在的,是我自己的心,却是我并不了解,并不掌握,亦就是你一直安居的角落
满脸都是问号的萧闻霜,疑惑的发问,虽然对张南巾一向都有最高的程度的信任和尊重,可,眼前的这一切,实在是太奇怪,太不可思议了
对,在李冰的拳将要伤害到你的前一瞬,为师将你的意识拘来,来到这个时间已完全停滞的地方。
希望,还来得及。
来得及将为师还未有教给你的最终秘密告知,来得及,让你领悟属于你自己的完全境界
李冰已放心了,虽然他的双拳还未轰在萧闻霜的身上。
因为,他看到,萧闻霜的眼睛,已闭上了。那,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,一个已经放弃的标志。
所以,当萧闻霜的双眼忽然又再睁开时,他会吃惊,很吃惊。
吃惊,但不怕,也不慌。
因为,萧闻霜,已完全暴露在他的拳下,在这个距离上,他相信,除非萧闻霜能有足以反制他的更强力量,他便不会再让萧闻霜有机会存生。
而且,萧闻霜也的确没有任何动作,仅只是睁开了眼睛,仍旧木然,不避,不挡。
但,他却错了。
睁开双眼时,萧闻霜的眼神相当复杂,有失落,有悲伤,有决绝,有刚毅还有,自信。
了然,自信。
随后,她闭目,旋又睁开。
李冰双拳夹击,如两道狂风相撞,更以白金圣眼制住萧闻霜的身形。但,当萧闻霜再度睁眼时,仅以右足后跟为轴,轻轻拧身,李冰便忽觉额头一震,萧闻霜竟已脱出他圣眼光芒控制
然后,萧闻霜,闭目,飘起。
如一点柳絮之于狂风,如一叶轻舟之于大江,萧闻霜紧闭双眼,身子轻轻飘动,似无骨般,飘动于李冰的拳风当中。
拳虽强,却伤不着她。
那一飘,虽然无力,却如天机,虽轻若芥子,鄙如巴人,却因其合时,而至泰山不得镇,天子弗能诛。
其意不战,却令李冰的重拳无处用武,不唯击空,更险些自己撞在一处
是以,圣人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万物作而不辞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成功不居,夫唯不居,是以不去
明白了,真人,您的苦心,我终于明白了
默默存想着,萧闻霜的眼睛再度睁开,一瞬间,竟似有惊人光芒绽放,李冰首当其冲,竟不自由主,心生惧意
反手撕去脸上黑巾,露出了她的冰洁玉容。飘于空中的萧闻霜冷冷注视着李冰。而同时,一种奇怪而冰冷的感觉,更在她身上出现。
李先生我们再来战吧
完全境界,那东西,它其实是一种技巧,一种智慧。
一种将自己的力量做最大程度发挥,同时将对手的力量去做最大程度限制的智慧。
而同时,那东西的奥义,它却并非语言可以传递。
现今天下最强的人中,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完全境界,而或者,可以这样说,没法找到自己的完全境界的人,便不可能步入最强者之林。
所以,那天,虽然巨门他们有木十郎咒,却还是挡不住阳明。
而闻霜,你若能找到你自己的完全境界,你便可以胜出,一定可以。
因为,你的伤势,其实早已痊愈,只是,为师所输入的经验,记忆和一些残余的生命力仍然滞留你的体内,与你原本的力量相互冲撞,才导致你始终没法将自己的力量恢复。
在领悟完全境界之前,你便没法子自由的掌握这些东西,只能让他们在你的体内鸠占鹃巢,将你干扰,将你牵制。
而若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完全境界,闻霜,你便能行。你便能将为师的经验与记忆完全理解,完全吸收,而将这些外来者收编之后,你便能抬回你的力量,你便能再无滞绊的去向更高更远的地方。
去向,比为师已走到的地方还要远的地方。
别怀疑自己,你行的,若非看好你的资质,为师也不会将你超拔至巨门之上。
心清若冰,天塌不惊,将你的心神完全的松驰下来,去迎接那一瞬。
生死边际的一瞬,当初,为师,也是在这样的一瞬当中觉悟。
这是什么东西
心下怒骂,李冰的双拳连环挥动,舞成一道道光幕,交叠堆进,每每有拳光荡出,击中地面,立时便一片土石飞溅,但,如游鱼般,萧闻霜在拳光当中进退趋避,光幕虽密,她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。
是了,当才只是初步的领悟之后,同样的身法,却就能收得完全不同的效果,果然,真人,您为我打开的,是完全不同的另个天地啊
面无表情的萧闻霜,快步走避于拳光当中,与之同时,她更确认到,之前一直令自己心忧的内患,确已消失不见,虽然,因为方才的消耗太过,暂仍没法运聚起第六级之上的力量,可,萧闻霜却知道,只消假以时日,自己必能如张南巾之所说,不仅仅是重履第八级境界,更有可能去向那更高的地方。
但,同时,一种哀伤的感觉,却也在萧闻霜的身上出现。
可是,真人
已将要听的东西都听清记下,在将要回复到真实当中去面对李冰的杀拳时,萧闻霜却半转不前,欲言又止。直到张南巾给以一个微笑的鼓励时,她才继续说下去。
如果我将真人您的记忆与经验吸收,如果我将您残余的生命力也都收用,那么,真人,现在的您
会怎样那是一个令萧闻霜畏缩不前的问题,特别是,当她看见张南巾脸上那种淡然的笑容时,那种刺痛的感觉,更是令她的心陷入到极不舒服的抽搐当中。
那答案,你应该早就明白的吧
微笑着,张南巾缓缓走近,轻拍着萧闻霜的肩头,神态温和,如一个老人,在送心爱的女儿远行。
若非在心中对此有着认知,有着连你自己也不敢面对的认知,你又怎会到今天还不能将为师的礼物尽数吸收,怎会到今天还没法将你的力量回复了
现在的我,本就只是点残余,在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,我更也没有继续苟延的意义。
该死的,总是要死,该活的,则要完成他的责任。
便让我这老人睡去罢,闻霜,未来,已该交付到你们的手中了
察觉到了萧闻霜身上的异常变化,却不服不忿,更确信于双方力量级数上的绝对差异,李冰并没有畏缩,而是攻杀的更凶更狠。
一拳,只要一拳就好
一千拳中,或者萧闻霜就能避过九百九十九拳,但,只要一拳轰中,纵使同时被萧闻霜击到,李冰也有自信将最终胜利取得,带着这样的决心,李冰以堪称浑泼的攻势将萧闻霜淹没。
若秋风中,梦泽上,将万物漓怫的,一场连天苦雨。
漠然着,萧闻霜在乱拳中寂然进退,如寒苦雨中一远客,挟伞异乡,自守冰心不污。
可惜
用与先前不同的眼光观察,萧闻霜在李冰的拳法中看出无数破绽,默默存想于心,她已知道,若自己还有第八级力量在身,便能在十五招内要李冰授首于地,而纵使只能用出第七级中段左右的力量,也有信心于二百招中逼使他卖出致命破绽,但,现在的自己,却只能勉强用到第六级上段力量而已。
机会,必须要有力量才能把握啊
一个拥有力量,一个掌握技巧,暂时的,两人的战斗陷入僵局当中。
似是某种恶毒的玩笑在保持什么平衡,当云冲波可以自保时,萧闻霜几涉于死,而现在,当萧闻霜渐渐将局势扳回时,云冲波的局势,却越来越糟了。
仍是先前那屈身横刀的架势,身上的伤口却已增添到了二三十条之多。云冲波大口的喘着粗气,强忍着一阵一阵的疼痛,不肯叫出声来。
这死猴子,下手还真够狠
这样下去,光流血也要流死了
与那边的战况完全不同,对峙虽已良久,真正的交手却只有三四个回合,每次都一样:看到机会后,袁洪一闪而过,铁爪挥动,在云冲波身上留下数道血口,而同时,云冲波也必将蹈海全力挥动,可,除却第一次外,他便再没有那怕一次可以对袁洪造成真正的危险。
再快一点,如果我能再快一点点,一定可以砍死这头猴子
恨恨的在心里骂着,云冲波却也知道,自己这完全是在作梦。
唉,这把鬼刀,说不灵吧,时不时会有点用处,说它灵吧,急的时候,却又不肯救命
一边胡思乱想,一边却也不敢将精神有半点放松,透过布满浑身上下的伤痕,云冲波已清楚知道着袁洪的可怕。
趁势进击,本就是武学之理,当云冲波落尽下风时,袁洪自也不会给他太多喘息和调整的机会。出手的频率越来越快,虽然每一次的收获再没有先前丰富,可积少成多之下,却令云冲波的伤势累积的更多更重。
云冲波,已几乎可说是濒临崩溃了。
直到,他,挥出,那一记,反手刀。
那将袁洪的头巾挥落,几乎将之头颅斩下的一刀。
嗯,我这是
令云冲波讶然的一刀,同时也令袁洪惊疑,将攻击暂停,蹲下。云冲波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,喘息回复的同时,他也努力开动脑筋,想要找出原因。
力量久战之后,那东西只会变弱而非变强;速度,与力量一样,没有突然增加的理由。
难道,是蹈海终于看不过去了
一闪而过的想法,令云冲波极是高兴,但,只一闪,他已认识到那事情的不可能。
没有蓝光,而且,一点感觉都没有唉
寒冬朔日,汗也好,血也好,都很快胶结起来,与被撕破的衣物纤维缠成一球一球的,混着溅在身上的沙砾,又痒又痛,十分难受,可是,云冲波现在却无暇去考虑这些东西,吓阻的效果不会持续很久,若不能尽快找出方才的一刀为何会快,他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再感到什么是痒或痛
嗯,是了,刚才我出刀的时候,很累,很倦,所以,并没有立刻注意到那猴子的出攻,是他快要迫近时,才猛然警醒,反手一刀,难道说,观察和思考之后的出刀,反没有象这样靠感觉惊醒之后的出刀快
难以置信的答案,荒唐的答案,可,当一切已濒于死境时,人便会有勇气尝试随便怎样不可思议的东西。所以,下一次,当袁洪扑近的时候,云冲波竟做出了疯子一般的举动。
瞠目对敌,不做任何反应,他便一直等到每一寸肌肤也等开始战兢颤缩,等到心底那危险的感觉尖叫着将整个心屋疯狂撕扯时,他才吐气,发力,出刀
一刀破空
却,只斩下了空。
砰
因为几乎没有趋避和反击的举措,所以,这一次,袁洪的十指钢爪尽数奏凯,饮到了云冲波皮下的滚烫热血,更因为冲力的巨大,而将云冲波完全掀起,远远跌出,几乎摔昏过去,而若非袁洪也是心有忌惮,在这一击中有所留力的话,他更有可能便就此全功。
他妈的,什么鸟东西
明明已摔得昏头昏脑,云冲波却还要勉力挣扎爬起立刀,以防备袁洪的跟进追击。
怎地,这一次比上次还慢啦嘶
被钢爪撕拉出的新鲜血口,碰到沙砾时的那种疼痛感远远胜过其余,令云冲波连思路也没法集中,嘶嘶的吸着冷气。
而,这时,一个想法,突然钻进了他的脑袋,令他因惊愕而几乎将蹈海丢下。
不会是这样的吧
可,太,太荒唐了
风声再振,是袁洪终于扑至,尚未从冲击中回复的云冲波自然无心硬撼,将蹈海奋力舞动,希望可以再争取到多一点时间去把自己的想法盘算清楚,却忽地听到,尖啸冲宵,正是萧闻霜的声音
惊回首,两人方看见,另一边的死斗已有结果。
面色惨白,口角溢血的萧闻霜以一字马的身法横飞于空,双拳握,右腿绷,只将条左腿弹得笔直,似支一往无前的标枪,脚尖光闪,正踢在李冰的喉结上
蹲踞马步,双拳平提却不轰出,李冰脸色红至若要滴血,额上颈上血筋暴凸,颤个不停,都有指头来粗,看上去极是呕心。
眼见李冰遇险,袁洪自是大惊奔援,可,不幸得很,在方才与云冲波的番缠斗之后,他所落的位置,却偏偏较云冲波之为远
轻功自是不如袁洪,但知觉的比他更早,更先占了地利之优,云冲波竭尽全力,将蹈海舞成一团光幕,将袁洪暂时阻止。袁洪心情急燥之下,发挥更加受限,数度冲突无功,竟还险险被云冲波斩中。
片刻延耽之后,吼声再起,却出自李冰口中。
嚎
惨嘶着,李冰的双腿似是再没法支撑身体的软下,令他的身子向后跌去,自萧闻霜的脚尖上脱离,同时,那一直紧绷的双拳,也似是再无力握住,松驰开来。
脱离的同时,鲜艳的红,铺溅开来。
哧哧
血筋尽爆,产生出没法数清的各种奇形伤口,似比拼般,将李冰的血液肆意向外挤喷,仅仅数瞬工夫,他身周数尺内的地面已都被染成通红,反是萧闻霜,脚尖甫一脱离,即已身子急旋,退后拔起,半点血也未被溅在身上。
胜负,已分了
被萧闻霜的一脚将气脉摧破,再没法约束体内横走真力而致爆体之厄,直到乱走真气随着六成以上的鲜血一并涌出体外时,李冰才能重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,但,正如萧闻霜那已不屑再上前动手的眼神一样,他那软若无骨的双手,身子,挂在嘴角的惨然的笑,都在表明着一个事实。
胜负,已分了
摇摇,晃晃,李冰清楚的知道,自己的生命,已只剩下短短的一点时间了。
抬起头,以一种绝望却又无谓的态度,李冰看向萧闻霜,那眼神中,犹有解惑的渴望。
旁观者或只会觉得萧闻霜胜的漂亮,可,他这当局者却清楚的知道:在刚才,萧闻霜先以一连串密丝合扣的变化将自己的重招连续引发,使气血被激至动荡难平,之后,不予自己平息机会,将先前自己散乱横走的残逸拳劲以玄奇手法收集,挟聚左脚尖上,更把握住那万分之一毫的微弱机会,将在那一刻中刚好最弱的喉头蹴中,将正行走过斯的真气截断,使之失去控制,自行横走,而她的力量更籍此机会长驱而入,将自己体内的关口一一攻破,在这过程中,每一细节均是惊险万分,任何一个环节上若有闪失,现在的萧闻霜,便必定已被自己轰至半残,颓然委地。
而且,在方才的最后一击中,两人的正面对撼,更令他将一些事实掌握,将一些萧闻霜正在努力掩饰的事实掌握。
为什么若是拼命求存,我还可以理解,你这样子,却等于是将自己的命全押给了那个小子,为什么
冷然回视,萧闻霜的眼神,似在说话,在说:你或就不能理解,但,当我的生命是籍由他人而得已延续时,我便不会害怕,不会害怕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在他人手上
哼。
轻哧着,似在冷笑,又似在叹息。李冰的身子抽搐了一下,跌倒于地,再没有了任何动静。
随后,在云冲波大喜冲近之前,在袁洪没来得及失色之前,萧闻霜,微微颤抖,忽地自空中坠下,摔在地上,失去了知觉。
正如李冰所察觉到的:方才将李冰攻杀的一系列招数因然精彩,却已令萧闻霜濒近虚脱,那一瞬的反震之力,已令她的身体超出了负荷能力,只比李冰多撑持了片刻,她已不支,倒下。
公子,下面的事情,就交给你了啊
嗯,这是
好
坏了
本是一喜一惊,现在也还是一样,却已完全易人,运命之弄人,便常常是这样的充满戏剧。
随着萧闻霜的倒下,大势再度逆转,一瞬的惊愕之后,袁洪与云冲波同时反应过来,明白到了这样一个事实:两人只能活一个,活下来的,也就成为今日最终的胜者。
这样的压力,令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内选择了慎重,也令云冲波终于下定了决心。但,很奇妙的,他的决心,却非因自己而下。
僵持下去,死的一定是我,那未,闻霜也就死定了,她那样豁出去,是把希望寄托给了我,如果最后失败的话,到了下边,我一定会被她瞧不起的
刀交左手,云冲波缓缓直身,将右手翻到背后,猛一用力,将已被袁洪撕得乱七八糟的残袍整幅撕下,因为用力很猛,和袍子纠结一处的半凝血块也都被硬生扯下,本已有些干结的伤口受此外创,顿时又都迸裂开来,热血流溢,云冲波却似是犹嫌不足,竟又回过刀来在自己胸前横斫数下,血流满胸
来吧
重伤浴血,云冲波却似是在笑,笑着,他跌跌撞撞,走向袁洪。
这小子,他疯了么
虽然见惯了许多大场面,袁洪却还是不寒而粟,可,困惑归困惑,那却不会令他手软。
小子,纳命来吧
尖叫着,袁洪再度掠出,较之方才,已不再留力的他,去得更快,更急
嚓
极轻极轻的一阵声音掠过,空气中,血珠飞溅。
已被撕得血肉模糊的身上,又添五道伤口,最深的地方已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,受着这样的重伤,云冲波已没法再站得住,晃了几下,终于仆跌倒下,却勉强用蹈海支住了身子,只是半跪着,连抬起头来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云冲波身后,十一步外,袁洪双手箕张,木然而立,右手背上的钢爪寒光闪烁中有血珠滚落,正是刚刚自云冲波身上斩获而得。
但,在痛苦之中,抽搐着嘴角,挤出一个笑容的,却是云冲波。
死猴子,还不死吗
吱。
低响着,深殷的红线在袁洪的身上出现,更迅速扩张,很快的,已自腰下延伸至肩。
哗
血泉迸,红线裂,方看出那竟是一道巨大的刀痕,一道将袁洪的身子整个一剖为二的刀痕
以伤捕风,好小子
终于明白到云冲波的真正战略,却已不及,脑中闪过最后的想法,随后,袁洪的意识,完全终止。
吁
喘着气,云冲波努力的把身子直起来,却因为身上的诸多伤口的提醒,而痛得整个脸都收缩起来。
嘶,和刚才一样,血淋淋的伤口,果然有着更加敏锐的感觉,可是,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,我一定会死的
痛苦着,却也快乐着,因为,自入金州以来,云冲波第一次感到,自己有了尊严,有了自信。
闻霜,这一次,是我救了你呢
支着几乎是破烂不堪的身躯,云冲波慢慢挨向正昏厥于地的萧闻霜,那一刻,心里只有简单喜悦,只想赶快将萧闻霜救醒,向她炫耀的他并不知道,这一战,只是一个起点,是他随后将要面对的无数血战,恶战,苦战,死战的一个起点,也是他被后人尊称为太平天刀或曰风云第一刀的一个起点。
不经意间,他已在走入历史,走入到那些大事件当中去了
注:昆仑九光籙:光系究极法术之一,最利群攻,对术者效果犹佳,缺点是前期准备太过复杂,而且对使用者的法力消耗太钜,鲜有人能够将之长期维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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