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大婚当日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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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前一晚上,唐婴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
明明身上已经有了倦意,两只眼睛也直打架,可她脑中总是在这将睡未睡之际活泛了起来,冒出一系列对明日大婚时的想象。

只随便这么一想,她胸口便一阵狂跳,连同秋被里捂着的手心也沁出汗水。

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她听见外头已经打了一遍鸡鸣,唐婴宁一双眼睛才终于沉重地打不起架来,慢慢睡了过去。

这一觉睡了没多久,她便昏昏沉沉地听见外头有人轻唤:

“小姐,该起了。”

唐婴宁将秋被往自己头上一蒙,声音沙哑地哀嚎了一声:

“好困”

柳白的声音又近了些,仿佛直接将她床畔的帷幔掀起来了。

一阵清爽的凉意从外面拂进来,她打了个寒颤:

“几更天了?”

“小姐,五更天了。

奴婢和芒青侍候您沐浴。

过一会儿,绞面的婆婆就该来了。”

唐婴宁一向是知道婚前要绞面的,听赵姨娘说那事可疼得很,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。

这时候,芒青走了进来禀道:

“小姐,热水已经好了,还请小姐沐浴。”

早上的天气冷,唐婴宁不敢耽搁,便褪去了衣衫走进屏风后冒着热气的木桶之中。

往日沐浴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,可她可是一想起来昨天晚上,唐门的老嬷嬷送来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册,她脸上瞬时便滚烫起来。

画册上的小人儿有些则穿着短襟,有些则是赤条条地可是他们无一例外,全做着令她不敢多看的奇怪动作。

可是昨天教引嬷嬷半是强迫地教她全看完,她便只得无奈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。

唐婴宁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,因为局促而弓起的脊背使得胸前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,沟壑两旁是雪白浑圆的梨子,酥而饱满。

一想到今日的洞房花烛夜原来就是画儿上那副模样,她便忍不住捂住脸低下了头去。

柳白和芒青在一旁有些匪夷所思,她们互相在对方的眼中瞧见了同样的意味:

“小姐这是怎么了?”

等到了沐浴完,唐婴宁乖乖地坐在木桶旁边,等她们两个为自己梳理长发。

柳白手中捧着一只小瓷瓶,细细地替她浑身上下都涂上了玫瑰花油,连同长发也让抹了稍许。

这样一来,再用檀木梳慢慢梳开头发,再用干燥的帕子一点一点拭净了,她的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便显得犹如绸缎一般乌黑光滑。

唐婴宁披了一件单薄的浴衣从内间出来后,外头很快便来了人。

先是赵姨娘带着客居唐门的赵芳宁来了,继而老太太也带着两个贴身的嬷嬷丫鬟也来了。

赵姨娘一来瞧见唐婴宁还穿着浴衣,立刻便准备亲自上手给她穿衣裳,唐婴宁连忙劝阻道:

“这哪里使得?姨娘还是让丫头们来替我穿罢。”

赵姨娘却不同意,直接将她身上的浴袍脱了下来道:

“这是大婚的衣裳,就让姨娘亲自给你穿罢。”

就连老太太也笑着说:

“你姨娘疼你,就照着她说的来。”

唐婴宁只好作罢,十分规矩地站在原地等赵姨娘帮她穿好衣裳。

大婚的礼服加起来共有九件,取义九九归一,长久圆满的美意。

从最里面的衬裙到最外面的大袖,赵姨娘一双柔软温暖的手便轻轻地贴合着她的腰身,一件一件地给她穿戴了整齐。

等最后由丫鬟们帮衬着穿上一双翠玉镶嵌的绣鞋,赵姨娘这才推开两步,眼圈泛红地点头欣慰道:

“好看,我们婴宁穿上这一身就是好看极了。”

唐婴宁心头一软,连忙上前去拉住赵姨娘的手安慰道:

“姨娘不哭,婴宁往后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

赵芳宁也在一旁劝道:

“姑姑哭什么,这可是婴宁妹妹的大喜日子呢。”

赵姨娘这才拭去眼泪,笑着说:

“对,这是大喜日子,不能哭。

绞面的婆婆来了么?快请进来,该给丫头上妆了。”

经她的召唤,早已等在外面的绞面婆婆便走了进来。

她一见唐婴宁,便立刻脱口而出:

“新娘子吉人天相!”

说完,她左右便上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女子,半推半就地将唐婴宁按在榻上躺好。

还不等唐婴宁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,便瞧见那个“凶神恶煞”的绞面婆婆手里拽着一根细细的棉线朝她走了过来——

唐婴宁吓得立刻便闭上眼睛,顿时脸上便像着起火来地一阵灼烧感,紧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

等绞面婆婆大喊了一句“礼成”,唐婴宁脸上宛如被沸水煮熟的鸡蛋一般,滚烫无比。

这时候,忽地有一双冰凉的手慢慢给她脸上敷了一层药膏。

那药膏闻起来有一股薄荷的香气,不仅给她的皮肤降了温,又使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。

等涂好了药膏,唐婴宁睁眼一瞧,只见赵芳宁笑眯眯地扶她起来,将她领到妆台前坐下:

“你摸一摸看,是不是脸上比往常光洁多了?”

唐婴宁仔细往铜镜里一照,只见脸上仅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在渐渐褪去,而脸蛋上光洁如新,仿佛剥了壳的鸡蛋一般。

她惊道:

“原来绞面竟这般有用!”

赵芳宁笑着招呼身后上妆的侍女过来,手中一边摆弄着胭脂水粉,一边回道:

“这绞面固然好,可也不能天天绞。

要不,你这嫩白的小脸蛋哪受得了?”

说着,她取出香粉来,均匀地给唐婴宁脸上打上了一层薄如雪花的妆面。

唐婴宁有些稀罕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,好奇地问:

“姐姐这香粉是哪里来的?闻起来好香,涂上去竟莹白细腻,与从前我用的贝壳粉比起来,好看多了。”

赵芳宁一边给她画眉一边道: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“这一套香粉和胭脂,连同这青黛,都是从你收纳礼物的库房里翻找出来的。

我见这套极好,不像是外头胭脂铺子里做出来的,便拿来给你用了。”

唐婴宁略略一滞,伸手将她随便摆在一边的胭脂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边,最后在盒底瞧见了一行小小的字迹:

“国色天香。”

她一阵沉默。

这套胭脂水粉,是莲华送进府中的。

从前她知道莲华擅制女儿家的水粉香料,却不知他竟然送了一套进唐门。

唐门不会接受来自梨园的礼物,也不知他是如何瞒天过海地将东西送进来的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赵芳宁见她想的出神,伸手将她一张小巧的脸蛋摆正,好奇地问道:

“国色天香?我倒是不曾知道京中有叫这名字的铺子么?”

唐婴宁摇了摇头,搪塞了过去:

“一位友人自南境送来的,原不是什么昂贵奢靡的名店,难怪姐姐不知道。”

赵芳宁不明就里,挑了一盒鲜艳的胭脂,用水沾湿了,一点一点涂在她唇上。

涂完以后,她满意地笑了笑:

“好正的红色,好漂亮的新娘子。”

唐婴宁转过脸去,只瞧见一张玉般纯粹无暇的脸蛋呈现在铜镜里头——

柳眉细长入鬓,而下一双美目流盼微微上挑,其下鼻尖精致秀美。

她一张绝美容颜犹如一纸轻描淡写的写意画,而那点涂了正红胭脂的娇俏樱唇,更犹如整幅画卷的点睛之笔一般,衬得她面若春风,直让人巴巴地盼着那张樱唇嫣然一笑的风华。

她站起身来从内间款款走出,外间的长辈们纷纷赞叹道:

“唐门竟出了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!”

唐婴宁略略低下头来走到祖母面前,借着丫鬟们安顿好的蒲团跪在地上,按照规矩朝老太太和赵姨娘行礼。

两人亲自将凤冠霞帔替她整理好,这才擦着眼泪道:

“去罢,去拜别你叔父和兄长。”

唐婴宁也感觉伤感,低头福了福身应了一声,让丫鬟们簇拥着离开了椿黎园,前往主堂拜别唐昭昱和唐婴湛。

按照规矩,自出了闺阁之后便不能再取下盖头。

于是唐婴宁便只能让柳白和芒青两个,一左一右地牵引着走到了正堂。

她一步一步地走着,所能见到的也只有从盖头下看过去的青砖地。

也不知走了多久,这才慢慢瞧见地上的青砖地变成了柔软的正红地毯。

还是她曾见过的地方,她曾经历过的场面。

只是不一样的是,今日是真正属于她的大婚礼。

唐婴宁走进主堂里,规规矩矩地朝中堂的方向行了礼,又让唐婴湛牵引着走出了唐门,上了花轿。

虽然她什么也瞧不见,可她知道杨晧一定在等着她。

她有些害怕,心里想着若是能听见杨晧的声音安慰也好。

只是她不敢耽搁,怕误了进宫朝拜的吉时,只能低头钻进了轿辇当中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等到车驾一路颠簸过后,唐婴宁忽地听见远处似乎朦朦胧胧地听见一阵钟鼓声,便知道一行车马已到了王宫雁门。

隔着盖头,她忽地瞧见外头突然亮了,又有一只手伸将过来,要扶她下马。

她以为是柳白,便将手递过去,小小声地说了一句:

“柳白,我有些怕”

谁知那手却格外宽大而温暖,竟将一股强大的力量传给了她。

只听杨晧那独有的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:

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
唐婴宁愣了片刻,瞬时便镇定下来,小手紧紧地牵着杨晧,几乎与他贴在一起并肩而行。

王宫九九八十一道白玉阶梯,每一级都宽阔无比,走上去有些费力。

走到一半,她便慢了下来,有些气喘。

杨晧则同她一起放慢了脚步,让她撑了大部分力气在自己掌心里,悄声道:

“还有十多级就要到了,还撑得住么?不然我背你?”

唐婴宁连忙抓住他的手,摇着头轻声道:

“不要你背,不能坏了规矩。”

杨晧拗不过她,只好伸出长臂揽着她的肩,慢慢地带着她来到了王宫的最高处。

总算走到大殿前,唐婴宁微微有些气喘。

等到她慢慢平复下来之后,杨晧这才领着她一起走进了大殿之中,接受帝王教令和朝臣叩拜。

谁知等他们方才行了大婚礼节之后,还未等高居皇位的帝王下令,外头便传来一阵比山还高的疾呼:

“禀报陛下!忠肃侯荆楚昭发动兵变,如今已冲散人群,直向西城门杀去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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