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皓然之心

听书 - 她本窈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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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被人戏耍了还蒙在鼓里,以为杨晧真的险些绊倒,于是连忙小声问道:

“若是殿下背着吃力,还是放臣女下来

左右鞋袜已经沾湿了,想来也没多远了。”

可杨晧却并没有回应她的话,徒留周遭一片宁静,只能听见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伞沿的声音。

半晌后,他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两声,连带着肩膀也随之微微颤抖。

唐婴宁微微怔了片刻,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戏弄自己,便有些恼怒地从他身上下来,闷声顺着小路往前走,偏过头去不再理他。

杨晧这才意识到自己惹恼了唐婴宁,只好讪讪收了脸上的笑,迈开大步跟上她,凑上去含含糊糊地念叨了一句:

“我错了。”

唐婴宁负气将伞柄塞到他手中,闷声道:

“殿下何错之有,只是婴宁不守规矩,应该告辞了。”

她说这话的时候,蓦然瞥见杨晧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大半,心底浮起一层歉疚。

可话既然已经出口了,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。

唐婴宁咬了咬牙,十分有骨气地提起裙摆,准备一个人往雨里冲。

可谁知手腕上一紧,杨晧轻轻一拽便将她扯入怀中,她顺势一躲没躲开,却偏偏被人按在一旁的青砖石墙面上。

背后随之便传来一阵阴凉,她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。

只是被杨晧紧紧箍着腰不能动弹,若是不贴着墙就只能贴着他。唐婴宁倔强地用手臂撑在他们之间,任凭他的怀抱如何温暖,也始终与他隔着一段距离。

杨晧无奈,只好微微偏头降到她的高度,一双眼睛里带着暖意笑,一如冬日里的温酒。

“我又不会吃了你,你怕什么?”

他的话一字一句分明正经得很,却偏偏长了那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,于是便带上了些许挑弄诱人的意味。

一边说着,他一边腾出手来钳住唐婴宁的双手,猛然凑近,几乎马上就要贴上她的嘴唇。

觉察到他气息更近,唐婴宁脸颊绯红地撇开脸去,磕磕巴巴地说道:

“此乃京师,天子君威在上,殿下自重。”

杨晧果然立刻停滞不动,顿了稍许才咬着牙恨恨看了她一阵儿。

两人鼻尖儿只隔半寸,连吞吐气息都全然感受得到。

唐婴宁见他停下,刚松了口气,不曾想手上的束缚更紧了些:

“你忘了,天子是我亲爹。

亲爹自然乐意看着我早日迎娶正妃进府。不过”

唐婴宁原本松懈下去的神经倏地又绷紧,身子僵硬地像只猫儿。

杨晧看了她半晌,低眉笑了。

她手腕间忽地一阵松快,只见杨晧退开两步,她也终于不用贴着那冰冷的石墙。

“不过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。”

虽是疏阔之语,可唐婴宁看得出来,他那浅淡的笑容里分明带着些许怅然。

唐婴宁心中不忍。只是想起自己如今与荆楚昭的婚约未解,若是多说一句怕是又要生出事端,于是只好轻声呢喃道:

“殿下,臣女已有婚约在身。

今日下午已是逾距,这样的话,殿下以后切莫在外间谈起。”

可杨晧偏又盯紧了她的眸子:

“你又在诓我,你同我说你不愿意嫁给荆楚昭的。

你这么眼圈红着从唐门里跑出来,可是你那继母又欺负你了?”

唐婴宁愣怔怔看着他,方才止住的眼泪一会儿便又泛红了。

若是没人哄,自己待着便也就想通了。

可越是委屈被人明明白白挑出来,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。

可怜了杨晧从小长在军营,身边全是一水儿的糙老爷们,哪懂得这个道理?

他手忙脚乱地哄,又不能抱她,也不能像对待自家妹子那样直接上手揉脸,只能干看着着急:

“那什么你别哭了。

要不然,我找几个人去,打她一顿?

或者找几个跳大仙的,说她是祸水,让你爹休了她?”

唐婴宁此时心里正难过得紧,偏生听见这句,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,眼睛里还含着泪花。

“殿下又在胡说。”

杨晧见她终于笑了,总算松了口气,低着头说:

“的确是胡话。

你爹是世袭的侯爷,我再怎么样也管不到他家里的事。

只不过你以后倘若受了委屈,一定要告诉我。

再不济,你提起我的名号,你继母总也会忌惮几分。”

唐婴宁低下头来,又气又好笑:

“平白无故,我提你做什么。

除了惹人闲话,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。”

杨晧皱了皱眉,思虑着自己的名号难不成这般没有分量?可想来他在西陲呼风唤雨惯了,以为京华人也一样怕他,于是便也释然:

“诚然我的名号再不受用,你也记着要紧的时候来找我。

若是我不在府中,就在校场。”

唐婴宁虽知道自己不会搬他当救兵,可还是点头应了。

不知为何,这次她并没想着要拒绝。

两人在这儿停留了稍许,这才慢慢往前走动。

只见雨慢慢停了,深巷里瞧见一簇炊烟飘出来。

杨晧指着那炊烟,笑着说:

“这便是了。一家小面馆,酒香的很。”

唐婴宁站在门外打量着那小院儿。

虽是简单的青砖垒砌的墙,可门上高高悬着一方牌匾“囫囵吞”。

唐婴宁想,这三个字意义糙了点儿,可字样很是苍劲有力,一看便知里面住的不是凡俗中人。

于是她轻笑:

“这么偏僻的面馆儿,殿下也能找到。”

杨晧摇了摇头道:

“我回京没多久,听闻这里店家自酿的酒极好。

第一次是李恪带我来。后来轻车熟路,我便常常一个人登门吃面。”

果然门里一阵香气扑鼻,两人忍不住嗅着气味进去。

穿打着补丁布衣的老板娘笑着将他们招呼着坐下,三两句话的功夫,手脚伶俐地端上来一盘花生米,一盘腌菜。

老板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,脸颊两个梨涡很是和蔼可亲。

她一边忙活着,一边带着歉意说话:

“今儿个天气不好,只能吃肉糟面。

再来一碟拍黄瓜可好?”

杨晧转过脸来问唐婴宁:

“你可有什么忌口?”

见唐婴宁摇了摇头,杨晧立刻便向老板娘招呼道:

“就按你说的来,再来二两酒。”

老板娘笑:

“以前都是喝半斤打底,今日带了姑娘来偏生含蓄了?”

唐婴宁见他们很是相熟,正好奇地听着。

可听见他们聊到自己身上,连忙便脸红着低下了头。

杨晧似乎很爱看她这幅神情,眯着眼笑,随口回道:

“她喝不了酒,尝尝鲜罢了。”

三言两语地,竟像是认识她多年的人儿一样。

唐婴宁面儿上不自觉地染上一丝笑,在他们三言两语之中听出来老板娘的夫君是位老大夫,这几日一直在乔家巷诊治身患时疫的病人。

她忽地明白了杨晧带她来此处的目的,心下立刻便有些不安稳了起来。

重生回来这么些天,她只顾着自己窝在闺房里写苦读医书,还不曾见见外面的病患。

杨晧瞧出了她的心事,安慰道:

“听闻老大夫是位高人,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,或许你会有些心得。”

唐婴宁点点头,心安下来。

此时恰逢老板娘的面端了上来。热腾腾的细面条淋上肉酱,细细撒一把葱花拌匀了,扑鼻的香。

或许是因为这周遭的环境实在令人亲近,唐婴宁也没再拘束,学着杨晧的模样将碗中的面吃了精光。

因为他们急着走,杨晧便拜托老板娘将酒装壶,又打包了一份酒酿圆子给唐婴宁回去吃。

饭后,两人紧赶慢赶地,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鼓楼街的观音庙。

因为朝廷安排的救灾大棚不够多,于是观音庙里的比丘尼便腾出来净室十多间,以供大夫们隔离诊疗所用。

唐婴宁是头一次来这儿,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心中绞痛难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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