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书 - 妾身妾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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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共章)

 春日宴之后,狄国使臣赵禄安不知所踪。

陵央皇帝派了数千精锐寻找,皆无任何消息。

一双镶着金丝的黑底白靴踩着湿冷的地面,缓缓穿过一条幽深的窄道。

苏颐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。

谁也未知,恭王府内另有玄机,那座华丽的府邸之下,藏有一座暗无天日的地宫。

地宫内有一衣衫褴褛,满身血迹的人低垂着头,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手臂粗的铁链绑在一座石柱上,所能行动的范围仅仅一尺之长。

那人,正是皇帝满城查找的狄国使臣赵禄安。

长年不见终日使地宫内寒意逼人,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长着细薄的青苔,只有几盏陈旧的壁灯悬在墙壁上,发出微弱的黄光。

赵禄安听到脚步声走到他的跟前停止,他缓缓抬起头。

被剜去的双眼空洞血腥,虽然看不见来人,但这压迫的气场让他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。

他说道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“看来赵大人对现在的这双眼睛适应地不错。”一个淡漠地声音响起。

“你私囚狄国使臣,不止你们陵央皇帝,我们狄国也不会善罢甘休,如果你不想看到陵央遍地尸骸,白骨如山,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。”

苏颐轻笑起来,“恐怕到你死也看不到这一天了。因为在你们狄国发现赵大人你失踪之前,陵央就会出兵狄国平城、西山两地,丢了平城和西山两个要塞,你觉得你们狄国还能撑多久?”

赵禄安一愣,张口欲言又止。

“你以为陵央皇帝还信任你们吗?至始至终不过逢场作戏罢了。”苏颐继续说道,“你大可把这个消息传达回狄国,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。”

赵禄安气地想冲上前去,略微一动身体却不由吃痛发出闷哼,身上被锁链勒出的伤痕深可见骨。

苏颐的目光缓缓扫过他,悠然道:“看来赵大人现在是自身难保了。”

“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。”

“本王的确现在就想杀了你。”苏颐冷漠地看着他。

“既然殿下想杀我,即刻便能动手。”他虚弱笑道,“不过,恐怕是殿下不愿下手吧。”

“你这条命不过虫蚁草芥而已。”

“我现在这条命,如今已经是连着王妃的命了,是否如虫蚁草芥殿下心中应该自有定夺。”

赵禄安顿了顿,“殿下此次来这里,应该是王妃的灼心蛊已经发作了吧。现在王妃应该已经心如刀绞剧痛难忍了吧……”

苏颐不禁想到仍然睡在床榻上的女子,她尖细的脸陷在宽大的锦被里,显得愈发消瘦了,面色惨白如纸。

阿笙一直未清醒过来,昏睡期间也在不停地痛苦呢喃。

苏颐眉间一蹙,拿出了一把匕首。

他抬起赵禄安的手腕,就着匕首划了下去。

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入一盏小碗里面。

赵禄安忽然一笑,“看来我说对了。”

灼心蛊的子蛊是依附着母蛊活着的,子蛊发作之时只有用母蛊的血肉来滋养,才能缓解疼痛。

苏颐收起匕首,淡淡说道:“本王的王妃与你有关系吗?”

苏颐拿起盛着血液的小碗,拂袖离去。

赵禄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
“恭王殿下,你一路机关算尽,却唯独算漏了自己。成大业者,从不需要‘情’这个字。”

“总有一天,它会成为你大业路上不能逾越的一坎。”

苏颐脚步一滞,又径直离去。

赵禄安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,最终惨淡地勾起唇角,笑了笑。

谁也未想,赵禄安此言,最后竟一语成谶。

恭王府,繁襄宫。

女子面色惨白躺在床榻上,眉心皱的紧紧的,手指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。

苏颐坐在床沿,将她的手指从被子上轻轻移开,放在自己的手心。

继而五指柔夷紧紧抓住他的手。

一个黑影忽然凌空跃下,跪在苏颐跟前。

“主上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赵禄安咬舌自尽了。”

苏颐端起桌案上的小碗,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

“属下告退。”

顷刻间,黑影便消失了踪影。

苏颐拿着勺子缓缓舀动小碗中的东西,水纹晃动,猩红地刺眼。

他抚了抚她眉心的皱起,声音很轻,“喝下去就不会痛了。”

他舀起一勺,递到柳笙嘴边。

就着她微张的嘴唇将血液送入她的口中。

血腥味弥漫口腔,女子无意识地咳嗽起来,将口中的血全吐了出来。

她的眉心皱得更紧了。

苏颐伸手将她嘴角流下的血迹轻轻拭去,端起碗将里面的血液饮下,随即俯身吻上女子的嘴唇。

舌尖分开她的唇瓣,将血液送入她的喉咙深处。

苏颐起身,看着女子渐渐舒缓平展的眉心,替她掖了掖被子。

身后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。

“原来殿下唤我此来是为了她?”

红衣男子慢慢从阴影中踱步走出,银色面具覆在他的脸上。

“子穆。”苏颐抬手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。

“你我当日落英山下,林间小筑一别。我还在想是什么事情,让你陆续派了十多余名的暗卫,接连来林间小筑请我前往恭王府。”

子穆走在床榻边,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,又说道:“她可是食了灼心蛊。”

“有无解蛊之法。”

子穆摇了摇头,“同郢门的蛊毒,从未有解蛊之法,因此才会名震天下。”

苏颐将手中碗放在桌案上,“狄国赵禄安,也就是钟太傅的人,他的手中为何会有同郢门的灼心蛊。”

“灼心蛊一年仅此一蛊,从来都是价高者得。谁也不知最终买主身份为谁。”

苏颐站起身,望着子穆的眼睛,声音没有任何波澜,“我要灼心蛊的母蛊。”

子穆惊了一下,红色的身影一颤,不确定道:“你要这干什么?”

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小碗,里面还有未干涸的血迹附着在碗壁上,他忽然恍然道:“你不会是要……”

他看到苏颐自若地脸上没有任何的否认。

“你疯了?”

苏颐轻阖双眼,眼前是黑夜中女子那一抹决绝的眼神。

她脸上沾着未干的泪痕,白衣长发,明媚耀眼。

苏颐睁开眼眸,略过子穆不可置信的目光,兀自道:“子穆,我要救她。”

“你真是疯了,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女子以身试蛊,成为灼心蛊的母蛊?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”他冷声道,“你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的。”

大业。

他千辛万苦,在苏桢的俯视下忍辱负重多年,甚至在几年前的火场中死里逃生。

从那次生死之劫开始,他便暗暗发誓,一定夺得大业。

至始至终,都不会改变。

半晌,苏颐淡漠道:“留着她还有用。柳笙父亲拥有着宗亲一方势力,关键时刻能牵制钟太傅。”

子穆叹了一口气,“但愿你心中真的这么想的。”

他顿了顿说道,“我虽为同郢门门主,但同郢门炼蛊一蛊仅一枚。哪怕是我,手中也已无多余的。”

“最快需要多久?”

“少则半年,多则一年。”

“这半年里,灼心蛊的剥肤之痛,她可能承受住?”

“得看她心中意志,想不想活下去了。”

黎明前夕,东方已成一片绚丽的绯红,天上疏星点点,久久不肯隐去。

女子已安然进入睡梦中,白皙的手软软地抓着他的手。

华美的繁襄宫,满室的静谧,只听见她沉稳的呼吸声。

犹记得红衣男子离去前冰冷的声音。

“苏颐,我子穆跟随你,因为我信你。若有一天,这女子挡了我们的路,我会除掉她。”

“你不该被任何人,任何事左右。”

不管是当年的檀姬,还是如今的柳笙。

苏颐蹙眉,抽出被女子握在手心的手指,转身离去。

已近初夏,柳笙坐在府内一个小池旁边,看着池中小鱼苗游来游去,手中的团扇一下一下耷拉地扇着。

水中莲叶田田,布满了白色的莲花。

素白的莲瓣上盛着清晨还未干涸的露水,摇摇欲坠。

距春日宴已过去许久,她想起之前一幕幕,仍觉得恍然如梦。

她时不时会因灼心蛊发作而心痛如刀割,每次都痛不欲生。

原本就纤瘦的身子如今更是形容枯骨,没有任何生气,她迎着风静静坐在小池边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起。

她心里默默叹息,原本想解决完胡濂的事情,便和苏颐辞行,去江南找苏桢,让他带她回上海。

可这一耽搁,都初夏了还没有跟苏颐说出口。

“王妃,该喝药了。”棠红端着一小碗药,递到她的面前。

柳笙瞄了一眼,远远地就能闻到药的苦涩味。

每天吃这苦死人的药,其实一点用都没有。

“你放那吧。”柳笙漫不经心地说道,眼睛随意地看着池子里的小鱼。

半晌,看着棠红仍旧跪着,手里呈着药。

柳笙转头看她,问道,“怎么了?”

“殿下吩咐了,要让奴婢看着娘娘喝下去。”

柳笙反问道:“那我偏是不喝,他要怎么样?”

一道温醇的嗓音响起:“不怎么样,那本王便亲自喂你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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