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夜了。
依旧是七十八楼。
十五手持着一只油壶,往青铜壁灯中加了些许灯油,瞬间,灯火旺了不少,连着屋中也是亮堂了几分。
“怪事!”
“白日之时,那女修确实对着我笑了,且笑了三次,我绝不会看错!”
“只是……”
李十五喃喃几声,转身朝着窗外而去:“只是,他们都看不到!”
“就像种仙观,我脚下那方黑土,心魔渡上出现的老道,我自肾海中打捞出的第十道力之源头……”
“这一切的一切,除了我之外,都是无人能看见!”
“为何这样,为何这样……”
李十五神色渐渐狠戾起来,手上骨节捏的咔咔作响,此刻的他,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不见丝毫光明的巨海深渊之中,他找不到任何出口!
且无人理解他,无人相信他!
这种感觉,好似一块巨石死死压在他胸口,让他近乎透不过去。
时间点点而流。
李十五面上紧绷的情绪,终于一点又一点松缓下来。
口中低声道:“管它到底怎样!”
“我只要认定,所有人都是刁民,所有人都想害我,就可以了!”
也是这时,听烛推开房门,直接走了进来。
随口道:“你为何总喜欢说‘刁民’这个词?难道在你心中,潜意识认为你高所有人一等?”
李十五抬眼望道:“少给我扣这顶大帽子,随口一说罢了!”
听烛走近坐下,而后道:“这几日下来,消失的大爻各地之修,上万了。”
“余下修士还有六万之数,个个心中惶恐,只是这里是豢人宗之驻地,堂堂国教不是随便说说的,以我等之修为,根本离不开这里。”
李十五没作回应。
只是望着窗外那一座座红楼,喃声说着:“九千九百座红楼,就是九千九百个豢人宗修士的命,也不知他们到底图个啥。”
“甚至白晞都讲,他看得懂纵火教和卦宗,偏偏就是看不透十相门和豢人宗!”
听烛闻言,疑声道:“纵火教想干嘛?”
李十五沉吟一瞬,直言不讳道:“我与邪教势不两立,和你讲也无妨!”
“这纵火教,想带着大爻人族来一场种族跨越,将人族蜕变成另外一个种族,来一场生命层次的提升!”
听烛瞳孔放大:“纵火教有这个能力?或者说究竟想了什么办法,能支撑他们做到这一步?”
听烛深吸口气:“李十五,世间之一切,不能是想当然,而是要符合冥冥中事物发展之规律。”
“他纵火教,到底哪里来的底气?”
李十五耸肩道:“这我哪儿知道?”
听烛语气平静下来,又问:“星官如何说我卦宗的?”
李十五想了想,直接道:“他说,你卦宗已有舍生之志!”
屋内气氛,一时间有些沉寂。
无脸男自棺老爷中跑了出来,望了两人一眼,嘟囔道:“李爷,这国师还选不选了?早知如此,咱还不如留在棠城挣金子呢!”
偏偏这时。
一道年轻男声,不合时宜的凭空在屋中响起,很是义愤填膺道:“两位道友,这豢人宗,竟是做的那以人化兽,以兽入腹之勾当!”
“如此之行径,也配大爻国教之称?”
见此,李十五听烛相视一眼,目中深意一闪而过。
李十五不由笑道:“哟,十五道君多久大驾光临的?”
年轻男声道:“几日之前,我同样是通过心魔渡,入这豢界的!”
“那你这几日,难不成一直跟着我们的?”
“道友说笑,我同样有着自己事要做,又岂会一直跟着你们?”
“这样啊,那你做啥了?”,李十五饶有兴致问道。
“自然是闯这豢人宗了!”,年轻男声重重说了一句,接着道:“我师父乾元子生前常讲,天地有正气,除恶亦扬善!”
“这豢人宗,名义上是大爻国教,可实际上,全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。”
“我十五道君虽只有金丹之修为,但哪怕是龙潭虎穴,也得闯上那么一闯!”
听到这话,李十五眸光沉了一瞬。
而后立马笑着,拱手恭维道:“不愧是十五道君,连国教都不怕,所以难不成你发现了什么?”
年轻男声道:“自然,我此番前来,就是为了寻两位道友,好助我一臂之力的。”
他语气颇为凝重,接着吐出句话:“二位道友,可敢与我去救人?”
这时。
听烛传音入耳道:‘李十五,这所谓的十五道君,从一开始以你为模板,到现在已经是差不多脱离你,自己有意识的做一些事了。’
李十五回道:‘别慌,这十五道君活不过来的,至少远不是现在。’
见两人站在原地不动。
年轻男声,不由急切起来:“两位道友,快点做决定吧,再拖延一会儿,不知有多少人又遭了豢人宗毒手!”
李十五双手环胸,却是不以为意:“十五道君,你既然知道这是国教,而我仅是金丹修为,听烛更只是筑基,这不是白白去送死?”
年轻男声沉默了,几息后才道:“两位道友抱歉,是我考虑不够妥当,以咱们三人之力,又怎可能从国教手中救下人?不过蚍蜉撼树罢了。”
“只是有些事,总得有人去做才是。”
说着,就是声音不再响起。
听烛见状,摇头道:“我卦宗意欲何为,又是否有所谓的舍生之志?我并不清楚,师父也从未对我讲过。”
“只是你,活得累吗?”
“十五道君,种仙观,身上那一条条裂,还有白日里只有你能看见的笑容……,反正我只要一想想,就觉得挺累的。”
听烛说罢,径直转身离去。
望着对方背影,李十五沉默良久。
忽地,又是一笑。
“这么多年下来,早已习惯了啊!”
“至少如今不会每夜提心吊胆,担心老东西突然站到你面前,举起一柄柴刀就是朝着你脑袋劈来。”
“慢慢来,慢慢来吧……”
李十五朝着窗外望去,一座小木屋,又是悬在那里,见此,不由笑容更甚。
“啧啧,这每日夜里,还能玩雀牌消遣一下,不错,着实不错。”
“只是这逗鬼,可比赢钱有意思多了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