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书 - 晋庭汉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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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共章)

 刘羡征辟陆云入司隶府这件事,引起了幕僚们的一阵非议。毕竟刘羡前面还表现得不近人情,可一日之后,态度却又全然反转,实在让人难以理解。

而知晓详情的李盛则心生疑虑,干脆劝谏刘羡道:“主公,您既然与陆机已分道扬镳,何必再招揽他兄弟呢?若是救下陆机,陆机以后又与主公作对,那陆士龙又将何去何从呢?我深为主公忧虑。”

作为当事人,刘羡也思考过这个问题,他回答道:“宾硕,人材难得。陆士龙为人至孝,愿意为救兄献出性命,这是我们亲眼所见,这样的人,是不会朝三暮四的。同时他确有奇才,足智多谋,被江南人称作凤雏。眼下正是用人之际,若是我连这样的人才都不能信任,又该到何处招揽人才呢?”

最后,他干脆表态道:“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当年诸葛丞相兄弟,不也分在两家吗?宾硕,我决心已定,你就不要再劝了。”

话说到这个地步,李盛自然不好再劝,他只能顺从刘羡的意见。

而陆云献给刘羡的计策,确实是恰到好处。

按照陆云的规划,刘羡找卢志临时借了五万斛粟麦以及两百艘船,又从河南搜罗了数万包麻袋出来。在里面装上泥沙后,刘羡便令船队自大河中进入谷水,浩浩荡荡地开入到洛阳处的西南角。

此地是除去敖仓之外,洛阳最大的港口,漕运运来的物资,绝大部分都在此地交卸。而如此多的粮秣在此地卸下,几乎不过半日,整个洛阳都知道了消息。

刘羡一面放出消息,声称这是从河北调来的粮秣,将低价在城中出售,一面又调来胜弩营,将其布置在谷水港口周遭,以提防贼寇为由,令寻常人不得靠近。等到宵禁开始的时候,他再将借来的粮食又运回船上,第二日一早,再堂而皇之地运到港口。

几日下来,洛阳人只见港口处的粮食越堆越高,浑不知下面压的其实是沙土。而各家的粮商们得知消息,无不大惊失色,他们完全想不明白,刘羡是怎么调来的粮食。犹豫之间,有一些小商贩支撑不住,率先降下粮价,而其余粮商见状,也不好再囤,毕竟卖得越晚,亏得钱就越多。请示过背后的主人,他们便纷纷开仓卖粮,不过短短五日,粮价就被打低到义军入京之前的价格。

趁此良机,刘羡将司州府库的钱帛都调用出来,几乎将市面上的粮秣一扫而空。仅仅两日,就购入了二十万斛粟米,十万斛麦面,还有二十万斛大豆,将其尽数补入太仓。

直到此时,洛阳坊市的粮商们才后知后觉,知道自己是入了刘羡做的局。可司隶府的钱帛已经给了,难道他们还能半路反悔,拒不交货吗?这是不可能的,司隶府已经给足了面子,占尽了道理。若是再想闹事,那他们要面对的,就是刀兵了。结果只能是乖乖认账。

至此,刘羡没有动用任何暴力手段,一举解决了迫在眉睫的洛阳粮荒,令洛阳上下为之侧目。官员们都私下里议论此事说:“都以为松滋公作为百战名将,擅长的是霹雳手段,没想到处理起民政起来,竟然如此高明漂亮,就好比春风细雨,润物无声啊!”

刘羡也颇为志得意满,他早年在夏阳和北地处理民政,虽然也颇有政绩,但不免有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,像这次办得这么干脆利落,还真是头一次。

陆云随即又向刘羡献策说,江南三吴地方,是天下著名的粮仓。扬州水稻的产量,不仅足够当地百姓吃饱,甚至储存到州郡府库内,都多到了要腐烂的地步,这实在是一种浪费。

因此,从长远计议,等秋收结束后,司隶府不妨利用农闲时间,用米粮来雇佣百姓,在荥阳郡拓宽汴水的河道,开凿水路,将汴水与颖水相互连通,以此来加强河南诸郡间的漕运。到那时,将扬州的稻米卖到洛阳来,既方便了京畿百姓,扬州商人又赚到了钱财,何乐而不为呢?

刘羡对这个想法大加赞赏,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都在研究和准备开凿水路的事。

当然,按照事先与陆云的承诺,他也给司马冏上表请命。表文中说,陆家百年名族,陆机更是江左的士人领袖,若是将他暗中处刑,恐怕有损江左士族之心,为了江左稳定,最好还是要从长计议,酌情处理。

这道表书递上去后,刘羡本已做好了和司马冏入府长论的准备,毕竟这不是件小事。没想到,第二日司马冏就回复说,同意他的看法,令他将陆机放出。

这并非刘羡一人上书就能做到的事情,看来,是有人给出了同样的意见,无意间形成了助力。会是谁呢?刘羡想了想,也懒得在意这件事了,转眼就抛之脑后。

此时已是七月上旬,义军入京已有月余,马上就要入秋了。

这天,成都王左长史卢志来拜访刘羡。

按照官场惯例,同僚间拜访,应当事先预约,得到主人应允后,再正式前来,这样既表示对主人的尊重,也避免空访而回。

可卢志此来,并未有所预约,只是在傍晚时分,他乘一辆牛车,等闲办路过司隶府时,忽然就停了下来,而后亮明身份,问门卫道:“刘府君在府内吗?我想见他一面。”

孟讨得到消息后,不敢怠慢,他深知卢志在成都王府的地位,几乎是司马颖之下第一人,立刻将其迎进府内,并去向刘羡通报。

此时刘羡还在研究杜预当年在荆州开凿夏口的先例,听闻卢志来访,颇为高兴,他连忙将手中的事情都放下来,到前院去迎接卢志,笑言道:“武强侯能来主动登门,真是蓬荜生辉啊!”

在论功之后,成都王府中,卢志、和演、董洪、赵骧四人获封公侯。其中自然以卢志为首,司马颖本欲择一大县,表举其为县公,但卢志再三推辞之下,便尊重他的意愿,将其改封为武强县侯,位在四人之末。可正因为如此,众人都道卢志高风亮节,称其有鲁仲连之风。

卢志此时也保持了这种谦让的风格,他对刘羡笑谈道:“哪里哪里,司隶府可是龙门,我冒昧前来,能得到松滋公的接见,才是真正的鱼跃龙门啊!”

两人略微寒暄,入座之后,刘羡先向卢志道谢道:“之前子道借给我五万斛粟米和船只,真是帮了我的大忙,我代替京畿百姓,先谢过子道了。”

卢志摇了摇头,和声道:“府君所为,利国利民,不过是些许粮草,何足挂齿。何况,这也不是我的功劳,而是我王的决定。”

此事当然与成都王无关,但卢志这么说,刘羡也不好否认,他转移话题道:“我本来打算两日后到贵府上道谢,子道今日突然拜访,可是有什么急事?”

卢志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端起杯盏饮了一杯水,而后再整衣坐正,说道:“确实有一件急事,明日,我与我王将离开洛阳,率众返回邺城。”

最初听到这句话,刘羡几乎不敢置信,但抬头打量卢志,见他面色坦然,神情坚定,才知晓他并非在玩笑。刘羡不由有些不可思议:“义军入京方才一月而已,我看三位殿下相处也算和睦,为何要突然离开?莫非成都王殿下,不要辅政之权了吗?”

卢志颔首道:“是这样,我已经劝服殿下,放弃辅政之权,什么大将军,都督中外诸军事,一概准备放弃。”

再次听到这个决定,刘羡还是感到惊叹,他不禁追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自古以来,放权一事并不罕见,可真走到了辅政这个位置而能让步的人,却屈指可数,千年下来,无非是伊尹、周公而已。因为权力好比漩涡,在漩涡外围的人可以轻松脱身,可在漩涡中心的人,想要挣脱漩涡,往外退走,那需要付出比外围人多得多的气力与意志。

到了皇帝掌控四海的秦汉以后,能够主动放弃辅政之位的大臣,可以说是一个也无。哪怕是霍光、梁商这样公认的辅政名臣,也要掌权到自己老死,提拔自己的子孙。到了魏晋之世,有多少辅臣迭相残杀,家族夷灭,已经是数不胜数了。

而今卢志竟然说服了司马颖,令其放弃辅政之位,这不得不说,是几百年来的头一遭。

卢志笑道:“怀冲真是贵人多忘事,早在进京之前,我不就说过了吗?我王不会留在洛阳争功,所求只是返回邺城,守河北一方平安罢了。”

刘羡当然记得这件事,当时是卢志厚葬汲县之战后的两军将士,引起了常山王府的不满,于是他这么表态来缓和两府关系。可谁又会把这种话当真呢?只道是卢志为了做低姿态,随口一说罢了。没想到啊,当时他居然真准备履约。

刘羡上下打量卢志,先是心生敬佩:“子道真是守信之人啊!”随即追问道:“但这恐怕不是唯一的原因吧。”

卢志微微颔首,他将语气加重,徐徐道:“确实如此。离开邺城的原因有很多,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——想要重整人心,恢复治世,那在洛阳辅政,肯定是做不到的。”

“我相信以怀冲的明智,不难看出来,现在洛阳的形势错综复杂。明面上,是由三位殿下做主,可实际上呢?到处都是好乱乐祸,想要借势而起的人。这里面有宗室王公,有高门士族,有布衣寒士,人人都不能相互信服。我们六十万大军入驻在洛阳,竟然险些被粮草所难住,还要怀冲设计做局,这能够长久吗?”

不用等刘羡回答,他直接断言道:“自先帝驾崩以来,短短十来年,洛阳就已经发生了四轮政变。其次数之多,烈度之大,已经远远超过了先世。一次还能说是偶然,可次次如此,就说明政变是一种必然。”

“洛阳已是一座塞满了薪柴的大釜,辅政洛阳便如同置身釜中,釜下火烧得正旺,釜上的人却只能往釜里加水。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,因为水终有加完的一天,而底下的烈焰却好似无穷无尽。”

“想要真正救火,只有先离开大釜,等待薪柴燃尽。”

刘羡明白卢志的意思:在洛阳,不管想要做什么,都必然会破坏政治的平衡,侵犯多方势力的政治利益,造成行政的重重阻力,继而酿成政变。可若是什么都不做,底层的各方势力也会自己内斗起来,将上层裹挟其中。

所以明智的方法,就是远离洛阳,在地方上踏踏实实地积蓄力量与声望,直到洛阳的野心家全部跳出来后,再携匡扶大义,一举解决洛阳的乱局,才能根本上达成长治久安。

从长远来看,这确实是最正确的战略。可最正确的战略,往往也是最难的战略。

因为要实行这个战略,时长是以年来计算的。时间会消磨人的耐心,也会影响人的判断力。执行者必须要压制住自己对权势的渴望,在枯燥的等待中不断励精图治。毕竟相比于在洛阳辅政,这种画地自牢的积蓄是非常缓慢的,甚至等同于把部分主动权交给了在洛阳的掌权者。

最简单的道理,若是司马冏铁了心打压征北军司,甚至主动决裂,与其开战。司马冏坐拥兖、豫、荆、扬、青、徐、江、广八州的人力物力,而司马颖丧失了在朝廷的主导权后,仅有冀州一州,到底谁更有获胜的可能呢?

考虑到这些因素,离开洛阳仍不能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,或许更应该称之为一次巨大的赌博。

故而刘羡感慨道:“看来子道是下定决心,不成功便成仁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卢志也知道这个选择的风险,但为了完成他的理想,他早就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。而这次来拜访刘羡,卢志便是希望说动刘羡,为成都王所用。

故而他推心置腹地说道:

“怀冲,这个世道腐烂太久了,再这么下去,不止国将不国,天下也将生灵涂炭啊!”

“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,更是为了天下人,为了我们已出生或未出生的子孙后代,为了那些舍生忘死的先贤遗志,我们一定要重塑人心!”

“我们必须要冒大风险,付出大牺牲,来成就一位前所未有的圣王,令天下人重拾对正道的信心,继而创造一个真正的治世!不然的话,生在地狱之中,生又有何可乐?死又有何可悲?!”

“但要做到这一点,只凭我一人之力,恐怕还不够,我希望你能来帮助我,一同辅佐我王,一同成就治世,如何?”

老实说,卢志的这番言语并不是很有煽动力的言辞,但深深打动了刘羡。

因为在这个年头,这种充满理想与意气的话语,实在是太少见了。特别是在这个年纪的官员中,理想浪漫的言语不仅得不到尊重,反而会遭到嘲笑。正因为如此,满怀理想主义的人,在雄辩的同时,又往往是孤独又沉默的。他们只能将理想深埋在心底,脚踏实地地做事。若非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人,他们是绝不会将理想拿出来,作为辩论资本的。

刘羡暗道:可惜,卢子道确实是难得的明白人,却偏偏投在司马颖门下。

这使得他婉拒道:“子道,你理想虽好,可成都王终非帝王之才,不值得托付吧!”

这句话令卢志哑然,少顷,他试图为司马颖回护道:

“文武之道上,我王确实并非贤才,可他有一点,却是天下人远远不能及的。那就是他能信任别人,敢于用人,哪怕无亲无故,只要真有贤才,也能得到重用。从这一点来说,只要有你我两人在身边辅佐,我主文,君主武,一齐招揽天下贤才,成就千古伟业,绝不在话下啊!”

刘羡又问道:“君有管仲之才,我深为钦佩。可纵使以齐桓公之亲贤,尚不能从管仲之遗言,而复用竖刁,以致有高墙之祸。而今竖刁就在成都王身边,子道当真能不受谗言,始终受用吗?一念及此,我深为子道忧虑。”

竖刁乃是齐桓公晚年重用的小人,他祸乱齐桓公宫廷,唆使齐国公子内乱,致使齐国霸业衰落,齐桓公活活饿死。

而刘羡此时所指的“竖刁”,便是那位司马颖宠爱的宦官孟玖。从黄桥之战后的结果来看,他对司马颖的影响力,并不下于卢志,又远比卢志更亲近司马颖。以司马颖的智慧,他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,远离孟玖而亲近卢志吗?

谈到这里,卢志心想,这或许就是问题的根源了。他道:“若是我回到邺城后,当即除去孟玖,怀冲可愿与我同行?”

刘羡根本不相信卢志能做到,那天他率军在半路上接到成都王,看司马颖的眼神就知道了,这位成都王爱惨了自己的男宠,他绝不会让卢志得逞的。

但这话也不好明说,他唯有玩笑道:“那我就等子道的好消息吧。”

“好!”卢志当然听出来了这层意思,但他也是个要强与自信的人,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,便笑着对刘羡道:“那就这么说好了,我会在邺城给你留个位置。”

他站起身来,作势就要离开,只是走到门口时,或许觉得自己话语说的太满,又回首对刘羡道:“其实你留在洛阳,也好。我王与长沙王,到底是亲兄弟,我王虽然放弃了辅政,但只要有长沙王殿下的帮衬,一内一外,纵使齐王势力再大,也要畏惧三分。”

刘羡将卢志送到门口,两人相互挥手告别,等他的牛车再次消失在司隶府门前时,在一旁望风的诸葛延走到刘羡身边,好奇问道:“这位卢长史到底是来干什么的?”

“来告别的。”刘羡眺望着卢志远去的路口,感叹道:“他这一走,洛阳的政局又将变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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