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) 梁金龙的父亲叫梁有仓和老伴儿一起种着七亩二分果园。像所有的农村人一样，这几年国家取消农业税，办理了新农保，只要肯干活儿，地里出产的东西都归自己所有，可以说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。农村人过起日子来什么都不缺，就是缺钱，所以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，只留下老年人和妇孺在家留守，年轻的女人要是不生娃，也不会回家乡，所以，梁金龙爸爸妈妈还算是村上的青壮劳力，梁金龙又很能干，他的父母不缺钱花，老两口在家里过得很开心。
杨岁虎受命后，开着车来做梁有仓的工作。
“你梁金龙这几年在外面借了很多钱，其中就欠我的钱！”杨岁虎觉得这样直接做，能引起梁有仓的重视，他拿出梁金龙当年借钱的农行存单，“你看，这是不是你娃立的字据？”
“他弄啥了，要借这么多钱？”梁有仓看了字据，担忧的问，“他不是远近闻名的大官儿吗？你怎么不找他？”
“现在当官儿要花钱呢，你连这都不懂？你娃工作时间短，官儿当得越大，借的钱越多，工资都给你寄回来了，拿什么还？本来我不找你，是梁金龙不让我给你说他在外边欠的账多！我这十五万是小数儿，他欠人家的大数儿有好几家呢！”
“总共有多少？”梁有仓吃惊的问。
“听说一共有个一百四十三万！”杨岁虎故意报个奇数，显得真实些。
“当这官干啥！”梁有仓很生气，“我把他叫回来，我娃不当官了，回来我养活他！”
“好个糊涂老汉！”杨岁虎说：“当着官，才有可能还钱，不当官，欠这么多钱。立刻就要坐牢，你看电视上下台的官，哪个不是坐牢去了？”
“这不是把娃推到火坑里了嘛？”梁有仓一思量不对，笑着问杨岁虎，“你到底是干啥的？想弄啥？要钱，我老汉还有几万元，你把字据给我！”
“你会种地，地多了，你敢种不？”杨岁虎不答梁有仓的问话，而是转移了话题。
“你是啥意思？”
“包地种地给你梁金龙还钱啊！”
“包谁家的地？谁家愿意把地往外包？”
“我有几千亩的山地，你敢包不？”
“你知道一亩地有多大？几千亩？你是地主啊？共产党早把地主打倒了！能留下你！”梁有仓不喜欢杨岁虎，觉得城里人胡吹冒撩的不实在！
“黑石嘴！”杨岁虎盯着梁有仓，“有几架山，就是缺水，种不成庄稼，你觉得种上什么合适？”
“种枣，枣子耐旱，要想出产高，也可以种苹果、梨，苹果、梨很费人，要精心务弄，也能有收成！”说道种地，梁有仓津津乐道。
“你给我找些人，你领着，给我把地种上，你娃的钱，我不要了，你看合适不？”
“我要看地！”梁有仓说。
“那你跟我走！”
“我叫些人！”黑石嘴离这里一百多里路，对农村人来说是个远地方，梁有仓不放心一个人出门。
杨岁虎把梁有仓等人带到了黑石嘴，让其他人去看山上适合种什么，自己带着梁有仓来见魏平均。
魏平均见到了梁有仓，热情的和他拉家常，最后说到了主题。
“杨岁虎是骗你的，梁金龙不欠谁钱，把你叫来是帮着梁金龙赚钱的！”
“我就是个农民，不懂得赚钱！”
“你已经赚钱了！你娃开了个网站，赚了一百万，你就是老板！”
“我咋不知道我有一百万？”
“是这样，国家不准党员干部经商做生意，但是，要把日子过好，人无外财不富！梁金龙和我合伙儿做生意，用的你的名字，要不，你娃那么一点儿工资，能给你把大房子盖好？以前是用你的名字你不知道，现在，不但用你的名字，还要你出面呢！”魏平均给梁有仓耐心的解释。
“这钱怎么个赚法？”
“这事儿关键不能对别人乱讲，讲了，就赚不成钱了！杨岁虎不告诉你，把你骗来，也就是这原因！”魏平均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梁有仓。“你心里能搁住事情不？”
“不能对人说，难道是犯法的事儿？”梁有仓很警觉。
“呵呵，你说到哪儿去了！这事情，不仅仅你娃参与，我和杨岁虎都参与，县长他们也参与，岂能犯法？不能让人知道，是怕别人眼红，人眼红了会干什么？看人发财眼红，就会捣乱，破坏！”魏平均发现要给农民讲清这道理，还真不容易，但是，农民单纯质朴，陡然赚钱，难免会在人前夸耀，项羽是大财主，当了“西楚霸王”，不定都咸阳，而是要回彭城老家，目的是对乡亲们炫耀，说“富贵不还乡，如绣衣夜行”的话，被大家笑话，留下楚人“沐猴而冠”的话柄！于是，魏平均说，“为了把这事情办好，你做老板，我给你请了军师，就是杨岁虎，你听他的！”
“他哄我呢！”梁有仓直耿耿的说。
“…”魏平均摸着脑袋，觉得这梁有仓比普通干部的工作难做多了！
“这土地，赚不了钱，能赚钱，还轮得上我老汉？”梁有仓望着魏平均，那意思很明显，你魏平均也是骗人的东西！
“你坐下，耐心听我说！”魏平均觉得必须跟梁有仓讲清这个事儿，“正因为这地现在交给农民种，做务不成庄稼，才没有人要，我们能便宜拿到手里，但是我敢保证，不出半年天气，就会有大老板花大价钱来买这地！叫你来，是让你把地占住，不论种什么，都是为的装样子，装样子也不白装，为的是让大老板赔钱，你只要栽上树，一棵树要他一千元不成问题！”
“为什么别人不知道这地值钱？是你故意瞒着大家的？”梁有仓听到这儿，听出了味道，“我见过，征地前，有人往地里种树，打机井，盖房子，目的是想多坑人几个钱！正经的农村人谁不骂？我梁有仓不赚这昧心钱！”
“你不赚，有人赚呢，与其让别人赚，不如咱们赚了！”魏平均还是想耐心给梁有仓讲清这个道理。
“你是大干部，我信你有这个本事！你为什么怕人跟你一块儿赚钱？要独吞？你太精了！要独吞，还怕挨骂，拉着我老汉，让我家金龙替你背骂名？”
“梁老哥，你好不懂道理！”魏平均涵养再好，也有些生气了，“老实告诉你，这钱是给你金龙赚的，我魏平均一分都不要，我私下背后给你金龙打算，你家金龙还不知道这事儿呢！你真是不识好人心！”
“我家金龙要那么多钱干什么？一个人，爱钱不是坏事儿，爱钱要爱的有道理！偷着瞒着，一个人赚坑人的钱，这是共产党的干部么？不怕撑死？就是有人来买地，这好事儿，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，大家一起赚钱，这钱才赚得安稳，晚上睡觉才睡得着！”
“好你个老汉，教训起我来了，我不和你说了，我给金龙说！”魏平均上火了。
“我这就给我娃打电话，让他离你们远远的！好好一个娃，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，迟早要学坏！”梁有仓指点着魏平均，转身就往外走。
“你不能走！”魏平均看着梁有仓气鼓鼓的准备走，知道会有事，“你就在这儿给你娃打电话，你娃会教你怎么做！你不信我，总该信你娃的话！”
魏平均拿出手机递给梁有仓。
“我有电话呢！你是我娃的领导，我有话当着你的面给我娃说不出口！大不了，我娃不当国家干部了！我家祖祖辈辈是农民，当农民，也一样活人呢！要那么多钱干什么！”
“那好，你住下来，宾馆房间给你安排好了，你在宾馆给你娃打电话，不见你娃的话，你不能在外边胡说！”魏平均觉得好笑，想不到这农民糊涂愚昧到这地步！
“你还想把我的人扣下来？”梁有仓也上火了，“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！”
“好好好！”魏平均气乐了，“我好心好意给你娃赚钱，你没有来，我专门派人拿车接你，给你安排了好吃好住！实指望咱哥儿两好好交朋友！说实在的，我把梁金龙当成我的亲娃看待呢，给他赚钱，也是图将来我老了有个指望，叫你这一说，倒成了我要把你扣下了！我扣你干什么？你走，这荒山野岭的，我想你也走不到哪儿去，你在大山里呼喊叫，谁也不会把你当成个正常人看，以为你是个疯老汉！你好好想想！”
梁有仓听到这儿，怔怔的看着魏平均，往外走的脚步停下来了。
“你也不想想，你就是个烂农民，身上有几两油水？你来时坐的车，比你家全部的家当都值钱！你有什么好骗的？谁看得上骗你？你走到街上，人都不想被你挨着蹭着，怕甩不脱手！整个一个愚昧无知！觉得谁都想骗你，就你这样子，也配我骗你？”
“你哄我娃呢！”梁有仓怯怯的说，语气里充满了忧虑。
“你等会儿打电话，看你娃怎么说！没有我，能有你娃今天？你娃马上要当副市长了，比我的官还大，你知道你娃是怎么看我的？”
“这我知道，我娃说过你魏局是好人，杨岁虎说你在这儿，所以我才大老远跑到你这儿来，要不，我不会跟他来，我又不是爱坐车！”
“你坐下，就在这儿给金龙打电话，我出去走走！我不是怕你跑了，我是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在这地方走丢了！到时候金龙给我要爸爸，我赔不起！打完电话，跟我去吃饭，总不能让你饿着回去！”
梁有仓不习惯打电话，他从来没有主动给梁金龙打过电话，他知道自己儿子听话，从不愿意给娃添麻烦。迟疑了半天，他终于拨通了梁金龙的电话。
“爸爸，怎么啦？家里出了什么事？”电话里传来梁金龙的焦虑声音。
“家里好着呢！”梁有仓拿着电话不知道怎么说，“我见到魏局了！”
“哦，你跟魏局在一起呢？哦，那就别担心了，有事儿就跟他说，我在北京呢，暂时回不来！”
“你在北京啊？人生地不熟，你要小心啊！”梁有仓有些后悔给梁金龙打电话。
“不会的，我和佩红在北京呢，很多人在一起，刘书记也在，还见到省长了！”梁金龙简短的给父亲汇报完毕，“家里，村上有事情，你就给魏局说，别怕难为情，再难的事难不住魏局！”
“真的没有事情，”梁有仓不知道怎么说。
“那，爸爸，你怎么到市上来了？”梁金龙以为父亲到市上找自己。
“魏局派车接我来的，不在市上！”
“哦！那你就听魏局安排！魏局叫你弄啥，你就听他的，他是自己人！”
“我感觉他是坏人，跟他拌嘴了！”梁有仓吞吞吐吐的对儿子说。
“哈哈，你跟魏局拌嘴？”梁金龙听了好笑，“他不会跟你计较的，你们拌不起嘴，他和你开玩笑呢，我从来没有见过谁和魏局能拌嘴！”
“我当他面说，你会跟他学坏！爸不会说话，我怎么都看他不是好人，他要我包一万亩地呢，就在这黑石嘴！”
“他是大好人，他叫你包地，就有他的道理，你不管，听他的就好，又不叫你干重活儿，吃住安排好了？你还缺什么？”梁金龙问。
“刚来，这就要出去吃饭呢，听说住宾馆呢，一来就和魏局拌嘴了！”梁有仓心里很愧疚，觉得自己给孩子添了麻烦。
“爸爸，你怎么这样呢？听魏局安排，有什么事儿，等我回来再说，现在你听魏局的，没有错儿！”
“哦！”梁有仓挂了电话，出来看到魏平均，低头说，“我娃叫我听你的！”
“好我的老哥呢！”魏平均看到梁有仓脸上挂不住，主动上来和他拉手，“走，去吃饭，咱哥儿俩好好喝几盅！”
“我还带来几个乡党！”梁有仓说道。
“不用你管，杨岁虎会招呼他们。”魏平均拉着梁有仓的手，“这以后，你要学着当老板，当老板，就和他们身份有区别了，不能坐在一桌吃饭了！”
“当老板，就脱离群众了？”梁有仓疑惑的问。
“哈哈！脱离群众？”魏平均被梁有仓的话逗乐了，“领导是来自于群众，但是也不能把自己不当领导，要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，要不，和群众还有什么区别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