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) 这一夜，过得好漫长。
林曦雅结束了她的倾诉，顾景言只当听了个故事。
父亲的行为他即使不认同，但也不会阻止，更懒得插手。
抬头望着那片没有星光的夜空，顾景言的心里划过一丝遗憾。
遗憾的是盛晞因他而白白遭受这么多罪，更让他扼腕叹息的是，他们的一次次分离全因他人的处心积虑。
他轻叹了一口气，此时连责怪的力气都诶了。
“林曦雅，你现在后悔了吗？”
“后悔？”她的表情，似在自嘲，看不出是喜是悲。
“我从不说后悔二字。”她的嘴角微微勾起，一改刚才的颓废姿态，眼神飘向顾景言，即便只有他的一个侧脸。
“倘若能重来一次，我还是会选择追求你。但我希望，你身边再也不要有高盛晞这样的女人了。”
她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坚定，更像是偏执，在顾景言面前，她已经无可救药了。就连放下，都无比艰难。
她的一片痴情，在顾景言严重不过是胡搅蛮缠，不讲道理。
“执迷不悟！”脱口而出的四个字，已经表明了顾景言的态度。
如此冰冷的语气，让林曦雅感觉像被打入了万丈深渊，怎么攀爬也抓不住他的心。
“你走吧，我想休息了。”
他不愿与她纠缠下去，终于下了逐客令，不想再看见她。
林曦雅认命似的点了点头，缓缓站了起身。在这一刻，既然无法得到他的一丝怜悯，那也再无挽留的意义。
她呆呆地看着顾景言，起身走到窗前，双手背在身后。
从进门的那一刻起，他就没看过她一眼。难不成，他已经厌恶自己到这个地步了吗？
感觉眼角湿湿的，林曦雅懊悔不争气的自己，最近一激动就想流泪，完全控制不住。她抬起双臂，又缓缓放下，双手逐渐握成了拳头。
看着顾景言的背影，她往前迈了几步，微微开口轻声地说道。
“景言，你能再抱我一下吗？就一下！我发誓，今生再也不会纠缠你了！”
她已经用尽了力气，乞求他能给予她最后的一丝温暖，哪怕是一点点都好。就算是虚情假意，她也能骗骗自己，他对自己还是有情的。
自欺欺人这么久了，她也不在乎多这一次。
“不要了，别再欺骗你自己。”
他没有回头，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，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她感到彻头彻尾的心酸。
此时，她就像个外人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在他的时间里，他们相见，路过，转身，再也不见。
就像两条平行线，永远不会有交集。
这就是她林曦雅的结局。
顾景言的话说到这一步，林曦雅已知自己再无可能唤动他的心，不要再自取其辱了。
她低着头，心上像压着千金巨石，无比沉重。拖着步子慢慢走了出去，把房门轻轻地关上。
林曦雅的动作很轻，没留下太大的动静。看来在分离之际，她还是有意识地控制了自己的言行举止，来捍卫她最后的尊严。
顾景言望着星空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。
这一回，他和林曦雅之间的感情纠葛，是彻底结束了吧？
林曦雅回到房内，把门关上。她的后背紧靠着房门，把浑身的力气压在门上，连呼吸都痛得难受。
父亲去世，又远离母亲，连她曾经的未婚夫，都对她嫌弃至极。
林曦雅，你怎么活得这么狼狈？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？
她闭上双眼，整个人处于放空的状态，顺着房门，身子缓缓地滑下，瘫坐在了地上。
“高盛晞···我斗不过你，这辈子都斗不过！”
她屈起双腿，环抱着自己，把头埋进了膝盖中，放声大哭了起来。
此刻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太多的画面，压得她难受。
在爱情中，没有比得知自己喜欢的人，其实也在悄悄地喜欢着自己，更让人高兴的事了。
发出去的短信，很快就能收到回复。
当你假装不经意望向他的时候，也总会迎来对视的目光。
说出口的话有人懂，未说出口的心事，也有人在意。
或许，这样一个人，当真难遇。
可怀抱希望的等待，总要好过去守候一个永远都不会收获回应的人。
只怪落花无情，流水有意。一厢情愿的滋味并不好受。
单恋中的人，都以为自己是迷上了一个人，其实大部分时候是迷上了那个执着而又带着一丝悲情的自己。
这层薄薄的迷雾，要等穿过之后才能捅破。
林曦雅，你傻了这么多年，该清醒了。
生活就是这样，它瞄准了你，却迟迟不开枪。而在你几乎忘记了它的时候，一颗子弹就穿过了你的心脏。
命运的反复无常在于，它可能在不经意间拉了你一把，也可能下一秒将你推入万丈深渊。
顾景言独自在房中，没有了外人的打扰，他感到轻松多了。
到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，把烦躁的情绪全都冲洗掉。
躺在床上，他双手放在后脑勺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。
没想到，自己不过是临时决定要陪着林曦雅来美国暂避风头，却与李灿勋的前妻和儿子不期而遇。而且，他们还聊得如此投拍，真是意外的收获。
这样的缘分，他深感惊喜，也很欣慰。
俗话说，拨开云雾见天日，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如今可谓是，皇天不负有心人。
顾景言的坚持，终于让上苍看到了他的良苦用心。
李灿勋意外身亡的那一夜，他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，努力了这么久的结果居然是一场空。
但他没有绝望，没有放弃，案件总算有了新的突破点。
顾景言躺在床上，辗转反侧。感觉一阵闷热，他干脆爬了起来，靠在床前坐着，歪着脑袋，若有所思。
他选择留下来，就是想从叶阿姨的口中问出更多关于李灿勋生前的信息。毕竟没有什么人，能比李灿勋的结发妻子，更了解他了。
若真有那个人的存在，可只可能是他心尖上的人。但那个人被他埋藏在了心底，甚少提及。
他不禁回想起每次看到轩轩，他的眼神很深邃，有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成熟感，他不自觉地猜想这孩子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大事。
如此想来，轩轩是受了父母离异的影响，那件事曾深刻地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。
顾景言记得，李灿勋说他的前妻带着儿子一同前往美国时，他的儿子才八岁。那时的他，心智未完全成熟，很多事情的看法只有对立的两面。从小缺乏父爱，跟着母亲相依为命，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男生，多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，不轻易让人走进他们的内心。
所以他总有种感觉，轩轩对自己有一种，若有似无的距离感。
而这种表现，正是出于他一贯的防范意识和自我武装。
反观叶阿姨，当年只身一人带着年仅八岁的儿子前往纽约，想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，有着非同常人的勇气。
十二年来，她独自一人辛勤工作，把儿子拉扯大。即便生活环境再苦，她依旧享受生活，内心不浮躁，不骄纵，只为了过好眼下的日子。
在这一点上，她和李灿勋有那么些相像。
一心只顾及心中的执念，保护自己珍视的人。别人说什么，做什么，全与我无关。
既然如此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叶阿姨心中对李灿勋，多怕只剩下了怨恨吧？
一个连妻子和亲生儿子的生活都不管不顾的人，毫无责任感，李灿勋自己也承认了。
连他自己都厌恶当年他的所作所为，更何况他的前妻本人？
今夜，注定是个难眠之夜，他想了太多，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，但还是要尽力一试。
毕竟对一个经受了长期孤苦的女人来说，回首往事，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？
一觉醒来，顾景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闲着没事，他又开车出去四处晃荡了。
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。
感到累了，顾景言便把车子停下来小憩片刻。犹豫了好长时间，他还是发出了那条短信。
“您好！叶阿姨，我有事想要见您。请问，您什么时候有空呢？”
关上手机，他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，等待着叶阿姨的答复。
再怎么心急，也要懂得人情世故啊。
这个点，叶阿姨不知在干什么，也不了解她的工作时间，他不清楚是否会打扰到她。
看到太阳的光辉渐渐消散，夜幕降临，还是没等到回复的讯息，顾景言不禁有些失落。
他启动车子，打算开到市中心去吃饭，然后晚点再回家。
没想到，这个时候听见了手机铃声响了。顾景言瞥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，看清了是叶阿姨的回复。他像是等了半个多世纪一样漫长，兴奋地握紧了方向盘。
兜兜转转了一圈，终于找到了停车的地方。
顾景言冷静地坐在驾驶座上，查看着手机短信。
“不好意思，景言，今天工作有些忙，没能及时回复你。明天是周末，你过来吧！”
叶阿姨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，对他表示着很大的热情。
顾景言看着心里暖暖的，也回复了短信，约好见面时间。
他把手机紧紧握着，打开车窗向外看去，万般思绪萦绕在心头。
他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，也希望不要伤害到叶阿姨。
第二天，顾景言如约到了叶阿姨的家中。
听说轩轩出去玩了，顾景言松了口气。这样的谈话，能少一个人知晓，便是好事。
“景言，来，喝杯茶！”
叶阿姨盛上刚泡好的热茶，招待着顾景言。他轻声道了声“谢谢”，其实内心早已涌起了波涛。
虽然做足了准备，但真要启齿之时，他还是犹豫了。
面对如此和蔼可亲的长辈，他甚至有些不忍心去打破他们母子俩此时的宁静生活。
顾景言喝了一口茶，然后放在桌子上。他下意识地搓着双手，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。
叶阿姨也坐了下来，面对着顾景言，并未发觉他异样的神色。
她笑着打量着顾景言，眼神里充满着欣赏和疼爱。
“我本以为，你回国了呢！没想到，你还愿意来看我。”
“本来是这几天要走的···”他停顿了下，随后抬起头。
“不过有些话，我真想跟叶阿姨当面谈谈。”
“哦？”叶阿姨看似对他的聊天很感兴趣，慈祥的神态，让顾景言双手微微颤抖。
但他深呼吸后，平缓了心态。
“叶阿姨，与您相处了这几天，看到轩轩很听话，很照顾您，倒是让我挺羡慕的。其实我一见到您，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，很愿意与您亲近。反倒是我的父亲，从来就不会像您这样疼爱我。”
顾景言直抒胸臆，说的都是肺腑之言。叶阿姨稍微皱起了眉头，手指贴在桌面上，渐渐弯曲了起来。
“这···话不能这么说啊孩子！你父亲想必有他的难处，你们父子俩多沟通就好了。”
听着叶阿姨的安慰，顾景言却只感到满满的讽刺。
他父亲若是真能好好听听自己的意见，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又怎至于闹得像今天这么僵？
“对了叶阿姨，我好像从未听你提起过，您的丈夫。这么些年，都是您一个人陪着轩轩度过的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只见叶阿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，她的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。顾景言看得出，这话是戳到她心底去了，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准的。
“我和我的丈夫···不，我前夫！我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了，我一个人带着轩轩来到美国，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成人，一天天地看着他成长。而那个人，他又为我们付出过什么？呵呵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，有什么值得提及的？”
叶阿姨的形容是“无关紧要”，可看她的表情，那些过往显然是她还无法释怀的。她在隐忍，即便在慢条斯理的答话中，也不会显露过于夸张的表情。
“那您的前夫，这么多年了就没关心过，你跟轩轩的生活起居吗？他难道真这么残忍，宁愿一个人过活，也对你们不管不问？”
顾景言的一再追问，让叶阿姨起了警觉。难怪他会主动来找自己，看来是来询问旧事的。
对于她那段失败的婚姻，她从来都不愿开口提起。可面对顾景言，叶阿姨把自己的容忍底线，往下压了些。
或许，这是一场是有目的的谈话？
“景言，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？”
叶阿姨敏锐的第六感提醒她，今天绝非简单的见面。难道顾景言，对她的婚姻和家庭感兴趣？
顾景言倒吸一口凉气，叶阿姨这么快就觉察出了他的心思，那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。
本来这场谈话，就是要敞开心扉，开诚布公地告知最真实的情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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