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) “我喜欢你”几个字,轻飘飘地落在楚绍琛心里。
谈不上震撼，却像是一团柔软的雾，很快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包裹起来,连同所有棱角。
迟宁的告白温柔而直接，和他这个人一样。
抬眼去看那双睁大的眼睛，黑亮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影子，里面只装着他。
良久,他终于笑了起来,往前靠着迟宁,把人完全搂在怀里，低声道：“知道刚才你说了什么吗？”
闻言迟宁任由他靠着，故作镇定，“回应你的表白，要是我不回应你,让上将的告白落空,那你岂不是很伤心？”
回应告白怎么了？
他和楚绍琛都登记了,该走完的流程早走完了，告个白而已，小场面。
表情镇定、眼神乱瞟,放在身边的手无意识揪扯着衣角,揉得原本平整的布料起了一道道皱褶。
“是,得不到你的回应,我会很伤心。”
楚绍琛坦然承认,“不过你会回应的，我知道。”
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,迟宁的回应来得太快,意外的惊喜,砸得他这会才反应过来。
得到喜欢的人回应，并且不是单方面的感情，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。
“那……你现在高兴吗？”
迟宁犹豫着问，“我觉得你应该很高兴。”
看上去楚绍琛的反应很平淡，可是他能感觉到情绪的变化。
和刚才不一样，连信息素都是愉悦的。
没有听到楚绍琛说话，迟宁回过头，正打算开口，就被人亲了亲唇角。
瞳孔紧缩，攥着衣服的手倏然收紧。
楚绍琛掀起眼看他，眼里的情动格外明显，连搂在他腰后的手都缓慢收拢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“我很荣幸，能得到你的回应。”
闻言迟宁眨眨眼，往前靠近，“你是不是又——”
书房里倏然变得浓郁的蓝冰柏气味，勾着迟宁还不算成熟的信息素往外溢。
对他们而言，彼此的信息素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，不仅是安抚，更是挑动欲望神经的罪魁祸首。
离得越近，气息越重。
迟宁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，全被楚绍琛吞了下去。
高度融合的信息素，萦绕在椅子周围。
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椅背上，指尖用力到发白，指节弯曲，偶尔会松弛地垂落，又不知道什么慌张地寻找着支点。
木质的椅子脚在地面发出声响，很轻微的动静，却掩盖了房间里逐渐响起的另一道声音。
是变了节奏的呼吸，还有难以抑制的低喘。
大脑逐渐放空，迟宁疲惫靠在楚绍琛肩上，眼神变得涣散，又因为加重的力气，微蹙起眉头。
耳垂被轻轻咬着，皮肤立即起了一层战栗，不自觉地想要蜷缩起身体。
“这是我的回应。”
楚绍琛贴着迟宁的耳朵低声说：“感受到了吗？”
迟宁眼尾泛起一片绯色，还挂着湿润的泪痕，只能闷闷点头，没办法反抗，沉溺在Alpha信息素编织出的无形牢笼里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，书房里的信息素才逐渐平息，冷静下来。
迟宁手指无力搭在椅背上，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到小臂，手上起了一层薄汗。
“去浴室？”
楚绍琛顺着他的背轻轻安抚，无比耐心问道：“还是再休息会？”
迟宁闷闷看他一眼，又倒回去，“我现在想拥有一项特别厉害的技能。”
楚绍琛好奇道：“什么？”
“拨动时针转动，可以改变时间的特殊技能，立即去到两天后。”迟宁撇撇嘴，“上将，虽然我不是香玉，但怜香惜玉代表一种美好的品德，我认为你应该拥有的。”
哪有人间隔几个小时就能元气满满，药物失效都没这么快。
满打满算，从昨天睡着到现在，才过去六个多小时，怎么——
就满血恢复了。
甚至更激动的样子。
“我下回注意。”
楚绍琛把人抱起来，“泡个澡，不然不难受？”
“有时候不说话也是种美德。”迟宁完全不想去回忆刚才的过程，很想要原地失忆。
他还年轻，不想耽于美色。
舒服是舒服，就是太伤体力了。
浴缸放满水，托着迟宁在淋浴间稍微冲洗后，才把他放进浴缸。
笔直修长的双腿在水里晃了晃，也不介意楚绍琛在旁边，甚至还趴在浴缸旁。
“上将，你说人鱼存在吗？”
“怎么突然这么问？”
楚绍琛身上灰色的休闲裤也脏了，脱下来扔到一边，听到这话转身看他，“难道是你在研究这个？”
“那倒不是，只是突然想起文献上的人类进化，就是从海洋生物进化而来，不过中间分支成了现在的人类，很好奇，是不是也有一支分化成了人鱼，如果是同一个物种进化，那他们应该也拥有智力，说不定还能在陆地上生存一段时间。”
迟宁专业方向和这个有点靠边，所以会去翻阅不少书，就当长见识。
“或许有，毕竟整个宇宙的时间太长，动辄几十亿年，我们的寿命很短。”
楚绍琛失笑，目光落在他不安分的腿上，“那我们宁宁现在是返祖，成了人鱼？”
迟宁：“……”
瞪一眼楚绍琛，安静趴着不理人了。
别以为他听不出来，楚绍琛是在骂他幼稚，年纪小不懂事。
楚绍琛走进淋浴间，水声哗啦响起，吸引了迟宁的目光。
身材真好。
迟宁感慨了一句。
换了个姿势靠在浴缸里，心里却开始琢磨楚绍琛腺体的事。
他腺体这样都没有疼，是不是说明楚绍琛的信息素对他来说不是负面影响。
那在迟家是怎么回事？
还是说巧合罢了。
迟宁想不明白，他对腺体毫无研究，彻底摆烂。
白医生看上去很靠谱，可才去检查，一两天也看不出什么，热胀热缩都没这么快。
啊，对了，那个沈医生。
迟宁突然想起什么，那个沈医生不是一般人，和楚绍琛、白忱认识，应该是舰队的人。
投靠迟家，是为了实验。
那换掉以前的医生，是失败了还是——
又想起那位被割掉腺体的Omega，还有那些不幸的Omega，信息过载，迟宁头开始疼。
好难受，头怎么会这么疼。
眉头紧皱，脑袋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拉扯着神经。
迟宁瞥了眼淋浴间的楚绍琛，往下一沉，整个人都沉到水里，强忍着等疼劲儿过去。
过了几分钟，他从水底浮起来。
旁边蹲着楚绍琛，身上只过了一条浴巾。
迟宁唇边扯开一抹笑，趴在浴缸旁仰着头，“上将的身材真好，看来我真是走大运，难怪迟家上下这么羡慕嫉妒。”
楚绍琛盯着迟宁的脸色，难得有一次不接他的话，反而问道：“不舒服？”
迟宁眼神微怔，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脸色是不是真的很难看。
噘了噘嘴，垂下眼嘟哝道：“难不难受，上将对自己的那什么没有点信心吗？”
楚绍琛：“……”
“是我疏忽了，但这是天生的，往后你还要多适应。”
迟宁：“……”
什么叫顺杆往上爬？
楚绍琛这就是！
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，觉得头更疼了，“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，好饿。”
昨天在迟家那顿饭是没吃着，去十二区的时候，买了点小吃，但不管饿，回来的时候就觉得饿了。
谁知道折腾到了早上，一觉醒来，又莫名其妙地折腾到现在。
易感期的Alpha根本是喂不饱的狼。
一天三餐，还没到下午，都吃了两顿。
楚绍琛捡起地上的睡衣，扔到脏衣篓里，再把迟宁从浴缸捞起来，用浴巾裹着。
“想吃什么，我让厨房给你做。”
“糖醋排骨、冬瓜汤，还有粉蒸肉吧。”
楚绍琛把人放下，转身去拿睡衣，听完后看他，过得像个蚕蛹一样，只露出圆乎乎的脑袋。
“不怕腻？”
“我选了素菜啊，冬瓜汤很素的。”
闻言楚绍琛挑眉，把睡衣递给他的时候，一本正经道：“多吃点肉也好，可以补补。”
迟宁一听，立即警惕地盯着楚绍琛，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在夸自己身材纤细。
狐疑地瞥了他一眼，突然觉得他对楚绍琛的认识需要再变变。
按照沃斯先生和白医生的说法，楚绍琛这么多年都没有Omega在身边，那不就是单身二十多年。
可不仅吻技了得，连手指都很灵活，那什么也很无师自通，反正——
很像身经百战。
顶级Alpha的天赋？
那也太——
奇葩了。
他看了那么多书，书里也有不少描述，虽然都是含糊带过去，可认真想象，还是能想象出个大概。
扣好睡衣的同时，迟宁从床上下来，恢复了不少体力。
“那我们下楼去。”
“下楼做什么？”
“看新闻。”
楚绍琛换衣服的动作一顿，惊讶道：“暑假作业？”
迟宁心虚别开眼，“算是吧，我觉得身为一个帝星公民，需要了解一下身边大小事，才能为伟大的帝星事业做出贡献。”
“那是看财经频道还是实事频道？”
“法治专栏。”
楚绍琛扣上最后一颗扣子，走到床边，捏了一下迟宁的脸，“原来是法治专栏。”
“我……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，得提高一下法治思想，预防错误。”
“那走吧。”
迟宁拨了拨头发，往门口走，“毕竟作为上将的Omega，不能做法外狂徒，那样岂不是对不起上将的一腔赤诚。”
真是——
太可爱。
听到迟宁的话，楚绍琛跟在他背后，从后脑勺都能看出迟宁的得意。
明明生活在一个不算好的环境里，迟家人那些话，完全是在做精神控制，没能摧毁迟宁，反而让迟宁如同打磨后的晶石般坚韧。
——
家里的电视常年都不开，楚绍琛不爱看，沃斯专心和老花匠一块聊天，整理花圃和各类东西，无暇去看。
年纪大的人，看电视不如和别人一块下棋、聊天。
迟宁来了后，电视才有了作用。
拿来打游戏和看电影都很舒服，比去电影院享受恋爱的观影氛围要自在。
点开法治频道，选了选节目，发现没有自己想看的，不由得撇嘴。
效率太慢了，都过去这么长时间，快二十四小时，怎么还没有迟明放被收押的新闻发出来。
难道是有人在保迟家？
迟宁疑惑地想着，回忆起了那天迟锋送自己去联邦大楼的事。
呵，还真有人在保迟家。
他就说，像迟家这种全家上下都是法外狂徒的地方，是怎么活到今天的。
正打算关掉频道，旁边递来一台设备，长得和平板一样，但技术升级了好多代。
随便选看一部动画电影放着，是垃圾星重新有了生命，然后改头换面成为一颗适合居住的新星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迟家的新闻。”
楚绍琛在他旁边坐下，手里端了一碗草莓，新摘的。
突然想到迟宁搬过来的第二天，迟家人过来探病后，沃斯也端了一碗草莓。
和迟宁信息素一样的味道，但没有迟宁的清甜。
像是还未成熟的草莓，少了甜腻，多了清香，还很青涩。
“知名医药集团二公子迟明放昨日被警方从家中带走调查，目前警方暂未透露原因，但据相关人士透露，迟二公子涉嫌圣鹰高校多起校园霸凌，导致多个Omega退学并失踪，本案目前还在调查中，后续发展，将持续关注。”
“震惊！帝星最强私立高校圣鹰竟陷入校园丑闻，多名Omega联名上书，斥责校方对Alpha无底线纵容，轻罚轻判，导致Omega遭受不公！”
“杜绝校园霸凌，争取ga平等的利益！”
新闻页面一条一条弹出来，迟宁讶然看向楚绍琛，“全都是今天发的，说明——”
“他是真的涉及了？”
“嗯。”
楚绍琛拿到了调查关于案件的调查报告，当然是已经审理过一批人。
只不过迟明放的大概是最新消息，他也没有拿到相关资料。
“过两天应该会出通报。”楚绍琛滑动屏幕，正在和卡修那边沟通积云一号的事。
迟家这条线交给了乔司来跟，积云一号极有可能和莱克团伙有关，必须要尽快掌握对方的动态，否则会危机帝星安全。
“他和——”
迟宁犹豫了一下，没有说完。
不管迟明放跟骆沅的事有没有关系，只要涉及到其中一桩，那他都是应该被扔进垃圾桶。
像是这样的垃圾Alpha，连垃圾桶都不收。
“还不清楚。”
楚绍琛收到卡修发过来的一段视频，点开后愣了愣。
是一段没有画面，只有声音的视频。
视频只有两分半不到，在一分半才出现了声音。
声音是积云一号上的四个学员之一。
迟宁听到后同样愣住，怔了怔看向楚绍琛，主动把电视关掉，电视里的最后一句台词竟然跟视频里重合。
“都说我们是垃圾，但垃圾也可以变废为宝。”
“上将，这是——”
“积云一号上的视讯记录。”
楚绍琛眉头紧锁，知道之前可能是真的大意了，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。
看来积云一号真的不是被迫失踪，而是主动失踪。
那之前在CM3区域遇上偷袭的事情也有了原因，大概是故意引诱他上当，诱饵就是积云一号。
捏了捏眉心，不断循环播放着那段时间，楚绍琛靠着沙发，跟卡修那边沟通。
这段视频的来历一定查清楚，既然可以发到他手上，那说明对方的人已经观察到他们的动向。
真是狡猾。
到底是藏在哪里呢。
“明天要去一趟联邦大楼。”
“那你小心一点。”
迟宁也不问原因，只是道：“你主动去，不会再被扣留吗？要是你被扣住，我可以去找鲁尔斯元帅吗？”
“不会，我要去弄清楚一点事。”
“好。”
楚绍琛关掉屏幕，后颈的腺体又开始隐隐躁动，只好靠在迟宁身上，埋在他颈侧汲取着微薄的信息素。
“之前跟你说，我去找你的时候，迟锋联系了联邦政府里的某个人，我不清楚是谁，这算是有用的信息吗？”
迟宁伸手轻轻捏着楚绍琛后颈，学着他之前那样，用指腹在腺体周围轻轻揉着。
“很有用，已经在排查。”
楚绍琛的语气十分正经，“你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
闻言迟宁眼里露出欣喜，“那迟家医学研究所的实验，不管是人造信息素还是涉及到别的，肯定都是犯法的。”
迟家野心勃勃，说不好会做出人造腺体的事。
那就等于是基因改造，外力干涉人类的自然生长，这就像是去干涉动物一样。
人为的影响发育结果。
人造信息素还能冠冕堂皇的说，是为了造福一些没有信息素的人，像是香水一样的存在。
靠长期持续注射来维持，那人造腺体呢？
活体实验是最好的实验状态，但意味着要有人参加。
不是人人都愿意冒险，就算是高额奖励也只是少部分，但信息素等级越高越不需要冒险。
而这项实验的目的，只会是向上兼容，也就是说需要高等级信息素的腺体作为样本。
也就意味着——
地下黑市非法倒卖腺体交易的滋生。
“所以宁宁，你有意无意中，正在为我们引路，救了很多可能会遭到迫害的人。”
楚绍琛握住他的手，“所以你不能冒险，因为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眼中钉。”
迟宁微怔，正要说什么，叶茹的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。
示意楚绍琛别出声，迟宁整理了表情，低咳一声接了电话。
“妈妈，您怎么了？二哥那边……还好吗？”
“宁宁，你爷爷昨天听闻消息晕倒，你和上将这两天去看看他，毕竟你爸爸和大哥没有时间，你——”
“你要知道，他们都是为了你啊。”
迟宁眸色微动，嗫嚅着道：“为了我的腺体吗？这么多年，真是辛苦他们了，可惜我不争气，毫无起色，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。”
就没打算让他腺体好，怎么可能会有起色？
“会好的，你爷爷那边，你记得去，他特地打电话来问你二哥情况，别让老人家担心。”
“妈妈，我知道了，我会去的，毕竟这么多年，爷爷也难得想见我一次。”
迟宁一边哽咽一边皱眉。
老爷子？
见鬼了，怕不是摆了鸿门宴等着他们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