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) 接下来的几天，方九旗如常拍戏，剧组平安无事，就连君谈那边都没有消息——不但娱乐、财经类新闻没有，他都没有来探班。
反而有几次相樑和方九旗对戏时，听到花浔与君谈的通话。
寥寥数语，便放下了。
每及此时，相樑就会额外关注方九旗的神情。
他能看出方九旗掩饰着认真在听，情绪不见起伏，只有脸色会显得苍白一些，每次听完之后，还会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。
用情至深的样子。
今天这场相樑与方九旗的对手戏，是沈文放学时，意外发现言渊在校门外发传单的身影。
高挑、虽然消瘦并不单薄的身影，穿着黑色t恤与洗白了的牛仔裤，很便宜的运动鞋，半长的头发散下。
最普通的装扮，却只因为是言渊，所以显得那么美好。
沈文想要去打招呼，但他不会主动与人招呼，便在校门口踟蹰，想要走，又恋恋不舍。
言渊似乎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，沈文很慌张地避开眼神，转身就要离开，内心却又希冀。
他会看见我呢？他能看见我吗？
平凡的，不合群的我。
很久，但其实很短暂的时间，有人在垂着头的沈文面前，打了个响指。
沈文抬头看去，是言渊如阳光的笑容：“嘿，又见面了。”
“方老师，方老师。”花浔已经挂断电话，相樑抬手在又呆住的方九旗面前摇了摇，“对戏呢，别耽误工作啊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，但还是引得周围的人看了过来。
大家都知道花浔在与君谈通话，因此对于方九旗的反应，就更关注了。
毕竟在这个组工作的乐趣之一，就是塑料情敌的关系啊。
花浔高傲地向这边瞥了一眼，嘴角浮上了些许嘲弄之色。
方九旗回过神来，看了相樑一眼。
相樑笑着看他，露出不多不少的八颗牙齿，一点儿都不阳光，竟然能比花浔的样子，更像嘲笑。
他吐出一口气，避开他的目光翻着剧本，轻声道：“抱歉，继续吧。”
他的确是害怕相樑缠着自己，不停探究他的事情。
但是很意外，他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，也没有再问他要做什么，好像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件闲事，不会再管。
这些天按部就班的对戏、拍摄，表演也越来越好。
方九旗知道自己该满意的，却又觉得失落和难言的慌张。
相樑已经合上了剧本，起身道：“既然方老师有心事，那算了吧。”
说完，也不等方九旗挽留，转身就走。
方九旗的脸色，这次是真的苍白了。
花浔用剧本遮着脸，目光越过剧本，关切地看着二人，见相樑生气离开，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剧本之上，笑了。
这样子，才对。
相樑装腔作势地刚离开，就立刻换了张笑脸，躲进一旁的小楼里，探头探脑地看那边呆坐的方九旗，心中稍微顺气了些。
他对方九旗真的很生气，而相少爷是那种只要生气，就要告诉对方的那类人。
可此刻的方九旗，恐怕只会回他一句：“你生气，与我何干？”
那他岂不是要更气？
所以不如直接以行动表达，再借机观察方九旗的表现。
相樑就是要让他心烦、心慌，这样他才能探究出他到底要做什么傻事。
这时候，剧组统筹脚步飞快地从后面的办公室里出来，低头看着手中的通告单，没留神，撞在了相樑的背上，通告单也掉了一张。
“抱歉。”剧组统筹忙说。
相樑忙帮忙捡起来，扫了一眼后递过去，笑嘻嘻地问：“何姐，这是明天的通告单吗？这么早？还换地方了？？”
他可记得在这里还有几场戏呢。
《次生》的通告单一般都是晚上九点左右，以微信的方式传给相关艺人，又因为每一处场景的拍摄时间都很长，有时候还会有一场戏拍几天的情况，所以通告地点是很少变化。
“你还不知道吗？明天有超级红月亮，导演把海边的一场戏挪到明晚了，”何姐说话速度极快，从他手中接过通告单时，话都要说完了，“所以你明天可以休息一天。”
所谓超级红月亮其实就是近地点满月刚好碰上月全食的结果，相樑本就是天文学专业的，穿越而来后一直有关注这方面的动态，知道这次月全食的亮度可能很高。
他还想观察呢。
但最近他一直关心方九旗的事情，便将月全食的事情丢掉了。
海边那场戏的重点是花浔，时间安排比较靠后，相樑也不会知道主演的具体通告，因此从没将事情往那边想。
可方九旗作为主演，对于这种影响较大的安排，肯定是早就知道的。
相樑想着，目光追着剧组统筹的背影去了。
何统筹在与石导说话的时候，方九旗轻轻笑了一下，笑容很快就淡去。
但相樑，已经捕捉到了他的笑容。
他呼出一口气。
很少，至少有一个消息是确定得了。
周日这天，无云无风，海面平静而深邃，是极好的观测条件。
许多人都选择到海边来观察、拍摄，而次生剧组选择拍摄的地方是海城港口十一号区域，也是极佳观测区。
花浔完成他的拍摄后，剧组便开始等待那难得一见的景象，来拍摄花浔和方九旗的一段戏。
“根据专家说，最佳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，现在先休息吧。”何统筹对导演建议。
“行，大家做好准备，十点半走戏，争取正式拍摄的时候，一次成功。”石导说道。
所有人都在应声，方九旗穿上了大衣，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dv机，边走边拍着。
花浔见状，半是讽刺半是古怪地说：“拍什么呢？”
“月亮。”方九旗淡淡地回复。
花浔笑了一下：“看不出来，你对那东西感兴趣。”
方九旗哼了一声没回答，花浔也不再多言，转身回到了帐篷中。
三月中旬的海边，还是很冷的。
没有人再看着方九旗了。
方九旗擎着dv机，边走边拍，在没人注意时，钻进了仓库密集的阴影处。
再出来的地方，他的四周都是想要观察月亮的人。
黑夜之中，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天上，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现。
将自己隐于人群中的方九旗，选择最近的路，向着码头的三号区域快走。
越靠近三号区域，人也稀少起来，等到再没有人群作为遮掩之后，方九旗便再次钻进了仓库的阴影处。
只有他知道，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，可以避开大部分监控器，而避不开的那几个，又“刚刚好”会在今夜坏掉。
如果顺利，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，君谈不仅会焦头烂额，更没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了。
果然，在一处外墙是灰白色的仓库前，他听见了声音。
“艹，怎么才来？”
“急什么？那边全是人，也不知道一个破月亮，有什么可看的。”
“少说废话，东西呢？怎么这么少？”
“海渔349、366、257三条船，还有五区的天天仓库。”
“还tm在海上？这儿现在都是人，怎么搬？”
“就因为人多，警察都在那边维持秩序，我们才可以慢慢搬。”
藏在一处台阶旁阴影中的方九旗，将眼前发生的一切，尤其是他们的对话，全部拍了下来。
现在是八点半，根据他与别人的约定，现在已经有人报警了，最多再有五分钟，就会有人前来。
不单单是属地警察，还有缉私的海警。
一切都如计算过的那样，刚刚好。
可是偏偏，计算这东西，总是会出意外的。
好巧不巧的，就在那些人开始往仓库里搬东西的时候，一只野猫从屋顶跳了下来，恰好就跳在了方九旗藏匿的台阶上，尾巴打到了他的dv机，发出了异常的声音。
猫儿觉得尾巴疼了，很不满地对着方九旗亮了亮爪子，不满地叫着。
“……”
方九旗额上直接冒汗了，而那边的人立刻警觉起来，立刻往这边跑来，口中低声喝问：“谁？！出来！”
隐隐带着杀意。
因为方九旗要避开监控，所以逃跑的速度不会很快，这样下去，不可避免地会被追上。
但最重要的，是哪怕冲突，也不能让人看见他的脸。
是以方九旗抓着dv，将大衣帽子拉起戴上，开始后退，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。
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警察了。
“卧槽！真的有人！站住！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，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，方九旗就见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，捂着脑袋仰面摔倒在地，口中发出惨叫。
吓得他的同伙停住脚步。
紧接着，又是一声小石子的呼啸声，对面又惨叫着倒了一个人。
方九旗立刻趁机后退，却已经有个人在黑暗中，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傻子，跑啊！”
来人低声说。
劫后余生的方九旗听见这个声音，慌乱顿消，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：
“小樑哥？”
相樑觉得这声称呼在他心上，一如海浪砸在了礁石。
海浪击出了碎银浪花，易散却壮美，但声音在他心底炸出的烟花，直接让相樑脸都黑了。
“我是你的什么人，嗯？方先生，如果能活着，你给小爷回答这个问题。”